“趙晨家的,錢是你當家的欠的,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沒錢抵地抵房子,沒房子抵人,想要平白使了咱家的錢不還,這天底下還沒這個理!”門外一聲鴨子叫似的音兒高挑的讓人腦殼發暈,趙晨迷迷糊糊醒過來,聽到這音調恨不得再昏過去。
“房子是族裡的,人在屋子裡快死了。要錢沒有,趙晨的命就是條爛命,你們想要就拿去,剩下的就是我和我肚子裡麵的,趙晨沒給我們寫過賣身契,我也不想給你們當牛做馬還他的債,你們想把我押出去,那與其生不如死,我現在就投井去!”張絮靠在破門邊上冷著臉說,話說的挺硬氣,手心裡全是冷汗。
“哼,昨還看見趙晨那小子活蹦亂跳的,今天就快死了,你騙誰呢!?”
“不信你們自己進去看!”
一群人擠開張絮,呼啦啦衝進屋子,胳膊肘拐了張絮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趙晨腦子正暈著,丁點聲都覺著蚊子嗡嗡似的鬨心。眯縫著眼睛隻覺眼前站了一片人。下一刻,一把砍刀砰的一聲砸在他腦袋邊,整個人連著衣服被提了起來,臉正對著個尖嘴猴腮寬下巴的人。
“裝什麼死,給爺起來,爺告訴你,你要是再不還錢,我叫人一天堵你揍三遍!”
趙晨給人影晃的惡心,嗡嗡響的腦袋更像裝了一鍋粥,顛三倒四,他諂媚的說:“爺,求您再寬限幾天.......”
這話說出來,自己都嚇了一跳,他趙晨什麼時候用這種討好的口氣求過彆人?這聲兒虛弱的也更不像他的聲。
“寬限個屁,一個月前你就說這話,今兒你最好給爺個準信兒,彆當爺說的話都是嚇唬你!”
趙晨抿了抿嘴,乾燥的嘴唇開裂出血口,這一抿竟然還有點血腥味。
“爺,您就算剁了我我現在也沒錢,求您留我一條狗命,我發誓,一定儘快籌錢,不然我麻溜把一家老小都抵給你,一輩子給您當牛做馬!”
這腔調更低聲下氣了,趙晨不由皺緊眉頭。
討債的人呸的啐了口唾沫,知道今天是討不出一個子兒,說了聲晦氣,將趙晨摔回沒一點熱乎氣的土炕上,拔出砍刀,用尖銳的刀尖鄙薄的拍拍他的臉,像看個垃圾,“三天,爺最多再給你三天,不然你就利落的給爺寫賣身契!”帶著一群人摔摔打打的走了,屋子裡沒什麼東西了,摔也不過踢了兩腳已經破敗不堪的木門。
人剛走,張絮三兩步衝到床前,同剛才那群討債的一樣一把將趙晨提起來,眼眶通紅,隱約含著淚光,眼珠子差點瞪出來,啞著嗓子咬牙切齒的說,“趙晨,你怎麼還不死!”
趙晨一歪腦袋,成功昏了。
趙晨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眼睛睜不開,像是做了個十分清醒的夢,夢裡是他的一輩子。他爸是個爛酒鬼,在他七歲時終於把他媽打跑了,然後挨打的人從他媽變成了他。身上從沒停下過的血印子,新的疊著舊的,看不到一塊好皮膚。他受不了了,跑去找他奶,在他奶家呆不到兩天,他爹準找過來,將他領回家,順便找他奶要酒錢。直到他奶也不敢收留他了。
等他長到十四歲,瘦巴巴的小夥子也比他那個被酒色掏空的父親要結實些,他發了狠,紅著一雙眼睛拿酒瓶子照著腦袋砸在他爸頭頂上,把他爸徹底揍老實了。
從此,為了一頓飽飯,他跟著大街上的小混混收保護費,並有了一個偉大的夢想,吃飽飯,不挨揍!
這其實也算不上什麼夢想,但是他沒讀過書也沒什麼文化,沒有什麼野心,也沒錢去外麵看看,所有的心思就在他從小長大的那條街上,見過的最大的場麵就是KTV裡麵看他的頂頭上司跟彆人談判。吃過的最好的東西,是他老大賞給他們的一盤油炸黃花魚,遇到的最漂亮的女人,是他老大當模特的情婦小黃仙兒。他覺著老大就是他的人生目標,是他一輩子的拚搏終點!
大概是他拚搏的太狠了,在場子上出事的時候,他扛著高腳凳上去就跟人乾架,結果被對方一個膽子大的一刀子給捅了。刀子沒入心臟拔涼拔涼的,不怎麼疼。死的時候他還在尋思,他們這次打架是為了啥?
好像也沒人告訴他原因,隻說場子上出了事。他終於苦逼的想明白,這命丟的,太特麼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