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糊剩下小半罐,估摸著張絮阿麼和趙宣也沒吃飽,張絮捧著遞給趙晨,趙晨搖搖頭,讓張絮吃。他繼續坐在地上盯著火堆。也不知道想啥。
可是他什麼都不想,不代表張絮不尋思,張絮手裡的八兩銀子,那是他最後的底牌,他本來想著趙晨再混蛋,他手裡還有八兩銀子,好歹在沒飯吃的時候,他跟他阿麼還能偷偷弄點吃的,現在真的是什麼都沒了。他阿麼還在生病,今天一碗藥下去,他阿麼人是醒了,燒還沒徹底退,這房子冷的要命,家裡沒有被子,沒有衣服,繼續這樣,他阿麼早晚還要病倒。他從醫館出來的時候問了大夫,他阿麼最少還要喝兩幅藥,每副藥起碼要一兩銀子,最好連著喝。張絮倒是可以拚命給彆人洗衣服,遠水解不了近渴,他洗衣服能賺多少?何況又不是很多人家都讓他去洗。
張絮愁啊。粥都喝不下去了,向來高傲倔強的人,但凡生活還有點希望他都不會放棄,這回他卻是真的愁了。他把瓦罐放在地上。想著能不能借錢,他二叔麼家他是不敢想的,隻要他去,他二叔麼一定會把他打出來。說嫁出去小哥兒潑出去的水,哪兒有回來的道理。何況二叔麼也不算娘家,張絮阿麼還在趙晨家呢。
想來想去,張絮隻想到一個人。張絮長長的歎了口氣,想到這個人,他覺著心裡難受。
天漸漸黑了起來,幾個人乾脆圍著火堆睡覺,張絮阿麼抱著趙宣。趙晨手裡沒了趁手的“抱枕”,他抬頭看看張絮,沒敢抱上去,先閉眼睡覺了,倒是半夜實在冷的厲害,在火堆上填了點柴火,趙晨挪蹭到張絮那,把人往懷裡一摟,呼呼大睡。
張絮醒來就是被人抱在懷裡的狀態,後頸傳來一個人的呼吸,背脊貼著趙晨胸膛,暖烘烘的,也讓他渾身僵硬,他並不習慣被人接觸,何況這個人是他一直看不上的趙晨。張絮從趙晨懷裡退出來,就出門了,外麵已經下了大雪,道路不好走。他懷了孩子,走的更小心,他要回張家村,但不是去找他二叔麼,而是去找張玉寶。
張玉寶是以前差點和他結親的人。
張絮和張天寶是從小玩到大的,當初張絮阿爹還沒死,張絮阿麼和張天寶他阿麼看兩個孩子玩兒的好,就乾脆叫兩人結成娃娃親,等長大了就成親,誰曾想會發生後來的那些事兒。張絮阿爹一死,張天寶家還沒什麼反應,隻覺著張絮是個苦的,即便家裡還有個阿麼,可能需要張絮養著,可是等兩家人結親,大家勒緊褲腰帶挺一挺還是過的下去,後來張絮乾活比一般的漢子還利落,張天寶家更滿意了,娶個有本事的小哥,總比娶回來個花瓶強多了,還囑咐張天寶沒事幫幫張絮。壞就壞在後來村子裡傳張絮的瞎話,張天寶是個軟的,彆人傳,他一點不擋著,就悶不吭聲的站在一邊。等事情越來越離譜,張天寶家跟張絮阿麼一商量,說當初定親的事兒,大家就當個笑話,再也彆提了。那時候退親後張天寶終於說了一句話。
他說:“絮哥兒,我還是喜歡你的。”
如果趙晨在,一定會不屑的嗤笑一聲,覺著張天寶還不如個娘們。
張天寶家退親一個月後就跟彆人家定親了,聽說是個外村的小哥,長大白淨秀氣,脾氣乾脆,說一不二。進了張天寶家的門就把張天寶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他說啥,張天寶應啥,一點脾氣都沒有。現在張天寶孩子都有三個了,大的都七歲了。
張絮談不清對張天寶有沒有感情,當初在一起玩兒,覺著這個人還行,等後來他阿麼和張天寶阿麼商量他們倆的婚事,他也是懵懵懂懂,覺著村裡的爺們都那個樣,嫁給張天寶也無所謂。所以到後來他被人傳的烏煙瘴氣,張天寶沒出頭,他也沒怎麼生氣,甚至他被退婚,他也是不錯眼珠的看著張天寶,很平靜的聽著張天寶說的那句還喜歡你的話。
按常理他應該感覺憤怒,於是他響應了其他人的希望,瞪著張天寶。可是若是談傷心,也許並沒有多傷心。
然而現在,如果說他借錢還能跟誰借。他能想到的也隻有張天寶了。
他走到張天寶家門口,視線掠過不高的圍牆,正巧看見張天寶正在劈材。張絮叫了他一聲,就看張天寶懵懵懂懂的看他,然後猶豫著走過來,搓了搓手,有點手足無措。
“你能出來下麼,我有點事兒找你。”張絮咬牙開頭。
張天寶低著頭應了聲,一如既往的靦腆樣。推開門,人從院子裡出來,站在離張絮兩步遠的位置不動了。
張絮有點不好開口,從張天寶成親開始,他就沒見過這個人,算算都有六七年了。現在直接開口借錢,怎麼都說不過去。
然而他還沒開口,院門邊又冒出個人,是個小哥,和張絮差不多大,白淨清秀,透著骨子乾脆爽利,穿著一件合身的厚襖子,和張絮形成鮮明的對比,打量的眼神把張絮從頭掃視到腳。那小哥兒道:“我是張天寶的夫郎,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