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兒說的很平靜,也很堅定。有那麼一瞬間王雲達差點脫口說娶他。
小哥兒放下琵琶,黑漆漆的眼睛筆直看著王雲達:“我做的梅子糕也很好吃。”話題忽然轉了向,小哥兒平白的說了這麼一嘴,又徑直起身下了樓。
王雲達看著小哥兒的背影沒明白怎麼回事兒,就看著桌麵上的琵琶鬨心,給自己又灌了一杯涼茶。
晚上挑了燈,小哥兒又回來了,手裡端著一碟子梅子糕。
小哥兒手不好,做東西就做的慢,他又做的細致,就更慢了。
王雲達穿著裡衣在床上翻滾,快睡覺了,安恬還沒回來,冷不丁睡在身邊的人沒影兒了。他倒是不習慣了。
聽見開門聲,王雲達鬆了口氣,還以為下午他脾氣不好把人嚇跑了。
小哥兒輕輕喊了一聲:“睡了嗎?”
王雲達沒吭聲,就聽見什麼東西被放在床頭小桌上,他扭頭看,小桌上瓷白的盤子裡方方正正擺著糕點。
小哥兒道:“還沒睡?”
“你做的?”王雲達問。
“嗯。”小哥兒點頭,“要試試嗎?”大晚上快睡覺了,按理不該再吃東西,安恬還是想他嘗嘗。
王雲達盤腿坐起來,拈了一塊放在眼前看,模樣一般,就四四方方的點心,沒什麼花俏。
張嘴咬了一點,綿軟酸甜,味道挺好。
王雲達吃了一塊,又去拿:“挺好吃的。”想了想,不自在的補了一句,“比畫舫上那人做的好吃。”
小哥兒眼睛裡映著燭光,隱約是笑了。
萬大掌櫃覺著自己挺糟心,福臨門的事情本來也不少,王雲達談情說愛還不省心。好容易扒著門縫瞧王雲達那邊沒什麼事兒,他覺著自己頭發都要愁沒了一大把。他不高興,就更不想彆人高興,挑燈夜戰憋壞招,想著怎麼收拾趙大梁。
就是他情報收集的再好,他也不可能知道老趙家自家鬨矛盾要分家。
那天下午趙大梁趕跑了夏春就回了屋子,連趙慶祥也不理,看趙大梁發了火,趙慶祥也不敢去給他阿麼開門,他扯著鐘小平回屋子,拿出藥瓶給鐘小平擦藥,他夫郎從小到大不打架,這估摸還是頭一次受傷。
鐘小平有點緊張,門外麵還能聽見夏春狠命拍門的聲音和尖銳的哭嚎。他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程度,他那個一直都很好說話的阿爹,發起火來比誰都嚇人。
“那個,不理阿麼能行麼。”鐘小平扯了扯趙慶祥的袖子,說話時帶動了嘴角的傷口,他忍不住抽了口涼氣。
“沒事。”趙慶祥垂著眼睛,給鐘小平細致的抹藥,鐘小平臉上有幾道指甲刮的印子,已經出血了,不好好摸藥,估摸要留疤。
鐘小平沉默了會兒,還是問:“你真要分家啊......”其實想想分家也挺好,關門過自己的日子,不用看爹麼的臉色過活。但如果分了,就真的讓村裡人看笑話了。
“你不想分?”趙慶祥道。
鐘小平有點矛盾:“你做主吧。”
趙慶祥沉默了,不再說什麼。夏春吵鬨了會兒,就沒聲音了。村裡人不少都被他的聲音引過來,才因為趙如意的事情被村裡人指指點點,現在又被趙大梁趕出來,夏春被碎嘴的說的恨不得鑽地去。再沒臉的人也忍不住想要臉麵。人越來越多,夏春看自家大門是擺明了不會開了,趕緊離開,他也沒彆的地方去,最後隻能去娘家。
這一天趙家人沒在出門,耳邊終於沒有夏春的咒罵聲,鐘小平鬆了口氣,竟然覺著難得的安靜。
門外又響起敲門聲,見沒人開,外麵人小心喊了起來,鐘小平才知道是顧秋良回來了。趙慶吉把家裡錢拿走之後,顧秋良乾活乾的越發凶狠了,給錢他就乾,起早貪黑,幾乎天天不在家。
他家裡一個小哥兒都是給鐘小平看著,鐘小平看不住,小哥兒時不時跑出門就沒影兒了。鐘小平手裡還有自己的活兒,就看小哥兒出了門也能自己回來,後來就沒管了。
顧秋良回來的時候,基本就是往家拿錢的時候。
他人也長到越來越瘦了,那張原本就瘦削的臉,簡直像皮包骨頭,眼角隱約的皺紋,顧秋良才二十幾歲,鐘小平竟然在他頭上看見了幾根白頭發。
顧秋良抱著一個木盆,盆裡滿滿的衣服,這是才幫人洗衣服回來。鐘小平皺起眉頭:“嫂麼,你歇歇吧,彆這麼拚,身體垮了,賺錢還有啥意義。”
顧秋良嘿嘿笑兩聲:“沒事兒。”視線停留在鐘小平的臉上,“你這臉怎麼了?”
“沒事兒,被樹枝子刮了。”鐘小平去搶顧秋良的衣服盆子,身上還有傷,這一端盆子,後腰上就是一疼,他掩飾著將顧秋良讓進門,“灶台上還留的飯,你快去吃點,我幫你晾衣服。”
顧秋良應了一聲,去了廚房,鐘小平晾衣服,忍不住想,顧秋良這樣的人啊,要是分了家,他要跟趙慶吉過日子,能過成什麼樣兒啊?人各有命,他也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