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小的伺候您休息。”小哥兒垂下眼,臉上暈上一抹紅,緊張的快哭出來了。
除了萬大掌櫃,沒人敢往他屋子裡安排人,王雲達正在腦子裡將萬大掌櫃數落個遍,他那點心思萬大掌櫃門清,這還把人往他房裡送,這是給他添堵呢?
王雲達厭煩的一揮手:“穿上衣服,出去,不用你伺候!”
小哥兒又委屈又忐忑,抖著手穿上衣服,正要往門外走,王雲達忽然又道:“等等,你留下吧。”
柳書涵娶親,娶得還是一品茶樓的老板,臨安城但凡有頭有臉的哪兒能不給兩分麵子?花轎從一品茶樓出發,繞著臨安城走了三圈,嗩呐鑼鼓敲的震天響,仆役一路走一路撒著花生喜糖,偶爾還有一把銅板,城裡的乞丐們趁著這時候也好好賺了一筆,能借著柳書涵的喜事吃兩頓飽飯。
瑞安茶樓金字招牌上掛了紅布綢子,雕花門上貼了喜字,大堂裡桌麵上裝水果點心的盤子底下都壓了紅紙,來主婚的人頭上的布巾都是品色極正的紅。
柳書涵一身紅衣,襯得人長身玉立越發顯得彬彬有禮,溫潤的麵容帶著淺淡的笑,正是娶親人該有的幸福模樣。
花轎終於停在臨江茶樓的門口,喜嬤嬤揮著帕子抻脖子一聲喊:“新夫郎來啦!”花轎穩穩當當停在地上,喜嬤嬤上前掀開簾子,扶著新夫郎下了轎子。
新夫郎一身和柳書涵相似的衣服,妥帖著身形,若是站在柳書涵身邊,當真是匹配的緊,頭上沒有蓋頭,卻有個傘形的發冠,細細密密小珍珠穿成的流蘇遮擋下來,合著一層紅紗,蓋住新夫郎的臉。這世界叫這東西華蓋,意思是華蓋當頭,鴻運當先。娶夫郎如娶一寶的意思。可比鄉下人講究多了。
新夫郎剛下轎子,喜嬤嬤又是一聲喊:“當家漢子迎娶新夫郎嘍!”等著柳書涵過來把人迎進瑞安茶樓,當是過了門。
但他聲音剛落,人群裡忽然一陣嘈雜,一聲殺豬一樣的大叫叫的人心一個激靈:“等一下!”
萬大掌櫃一顆心終於放在肚子裡麵,抹了一把頭上虛汗,少爺終於來了。
昨晚上說好了要來搶親,萬大掌櫃當夜叫了人,一大早他過來瑞安茶樓蹲點,讓曹睿陪著少東家。然而花轎繞著臨安城開始轉,王雲達沒來,賓客都來齊了,王雲達還沒來。眼見著小哥兒要給人領進門了,萬大掌櫃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他少爺頭一次看上的小哥兒啊,這都快成為彆人的夫郎了,他少爺怎麼就你不著急!?饒是久經商場不動如山的萬大掌櫃都快急紅眼了,就差拿著菜刀自己上,終於聽見聲兒了!
萬大掌櫃兩手抓著身邊福臨門夥計,感覺自己的心臟快不行了。
現在這可是一梭子買賣,事情成不成就看現在,少東家來了,福臨門明兒就辦喜事,少東家不來,那王雲達娶夫郎還要等到猴年馬月去?
這關鍵時刻,萬大掌櫃也忍不住心焦。
一個人扒開人群喘息如牛,一手伸向新夫郎:“不能成親!”萬大掌櫃心剛放下,猛的又提了起來,他偏頭一看,他爺爺的!這怎麼是曹睿喊的話!?
萬大掌櫃忍不住了,一聲大喊:“睿小子,少東家呢!?”
“後麵呢!”
萬大掌櫃當下揚聲道:“福臨門的!還不趕緊給少東家開道!?”
三四十號小廝仆從開始清場,將一群來觀禮的往邊兒上推,一品茶樓名聲在外,來觀禮的也都是有些身份的,挨了推擠,也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雞飛狗跳,咿呀亂叫。
有人不滿道:“少東家本事呀,麵子比誰都大,您一來,我們都得讓道啊。”
“少東家可不就是排場大麼,來觀禮還帶著三四十號人,這是觀禮呢,還是來砸場子呢。哎呀,你踩到我了!”
王雲達聽了一晚上書,天將亮才睡,今早上就起晚了。他眼底下還有黑眼圈,一路狂奔,衣服都沒穿好,一身紫袍子半掛在身上,身後二喜給他拿著碧玉簪子,一疊聲的喊:“少爺,先把頭發挽上,咱這披頭散發的不合適!”
夫郎都要跟人跑了,誰還管的了合適不合適!?
順著仆從給清出的路就要跑到瑞安茶樓前麵,那邊柳書涵沉不住氣了,抬步往新夫郎那去。曹睿先急了,兩步上前攔住柳書涵,道:“請公子先等等。”
柳書涵冷聲道:“怎麼爺帶自己的夫郎進門都不行了!?”
人群開始議論紛紛,王雲達終於衝了過來,攤在自家小廝身上喘成個狗,萬大掌櫃眼睛冒火,圍著王雲達團團轉,就等著王雲達說點什麼。
人群安靜下來,似乎也在等著看王雲達演一出怎樣精彩的戲。
王雲達終於喘息順了,眼神忽忽悠悠的往新夫郎身上瞧,好半晌,抬起一隻手,那手像是被狂風吹過的小香蔥,顫顫巍巍,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去,對曹睿招了招:“睿小子,回來,咱們是來喝喜酒的,你擋在人新郎官前麵,算怎麼回事兒?”
曹睿眼瞪成個銅鈴。看王雲達像看怪物,又看看已經停下轉圈的萬大掌櫃,掌櫃的腦子已經死機了。
昨晚上不是說好了去搶親?還叫了三十多號人?怎麼他們就變成觀禮的了!?夫郎不要了?小哥兒不搶了?
二喜眼睛一紅,歡歡喜喜跟著搶親,結果他少爺又不搶了,高高吊起的心啪嘰摔地上,二喜哇的一聲哭出來,簪子往王雲達身上一扔!
“少東家,我再也不跟你好了!”轉身跑了。
二喜是個漢子,就是人長的小,乍一看像個哥兒,他這一聲叫,周圍不少人都誤會了,看王雲達的眼神都不對了。
那邊王雲達已經休息好了,自個兒理好裡衣,穿好外袍,頭發他不會梳,就那麼散著,全沒有他平時的孔雀開屏樣兒。
王雲達道:“睿小子,還傻在那乾什麼,還不回來。”
曹睿傻不愣登道:“少東家,我們人多,搶得過他......”
“搶什麼搶!”王雲達道,“爺不是昨兒就說帶你們來喝喜酒嗎!?”
轉身又去看柳書涵:“起晚了又心急來觀禮,現下這模樣讓你見笑了。”
新人拜堂,送入新房,一套程序走下來,王雲達果然隻喝了個喜酒,還喝的挺高興,期間和柳書涵乾了兩杯,慶祝柳書涵娶了個好夫郎,要好好待人家。
曹睿都看不過眼了,他是知道安恬的,對安恬印象好,就格外想看他和少東家喜結連理,結果卻是安恬和彆人成了親。
傍晚的紅霞染了半邊天,襯得這一場喜事和美圓滿,似乎就該是這樣。
隻有二喜在臨安彆館的小花園哭成個淚人,慨歎他少東家好容易有的一段姻緣就這麼沒了。
王家的功臣他當不成了,還要被打二十大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