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1 / 2)

老嫗叫裘千尺,原是此穀的女主人,十八年前因為毒害丈夫情人柔兒,而被絕情穀主公孫止挑斷手腳筋拋入鱷魚潭。僥幸不死後,靠洞穴中棗樹掉下的棗子為生。年深日久,裘千尺身上原就破爛的衣服早就不能穿,隻能以樹皮樹葉遮身,可見她的日子過得頗為狼狽。而那半脫的稀疏銀發和似樹怪的皺巴巴皮膚,叫人完全看不出十八年前她曾也是一美人。

做為一女人,被害成這樣,的確可悲而淒慘。不過小福也知道,裘千尺本人潑辣暴躁,氣量狹小,因丈夫偷□□殺人泄恨,前後更是多加以戲弄侮辱不顧旁人死活,落到如今這場麵雖不能說咎由自取,但的確與其先前的所作所為有關。況且,在經過多年這麼後脾氣變得更為古怪陰狠,說其殘忍冷酷並不為過。

譬如現在,驚惶過後,裘千尺定定看著小福,忽然露出幾分嫉恨來,似瘋似狂地泣然道:“你的臉長得倒是美得很!從前,從前……我……”

她許是想說從前她也很美,隻是一提到“從前”二字,多年來也澆蓋不了的怒恨便鋪天蓋地襲來,隨後的話便是沙啞得不成調也不成詞,近似發狂的絮語。在昏暗深邃的洞中,更如鬼哭狼嚎。

小福倒是不以為意,隻微微一笑道:“多謝誇獎。”

在這樣的場景中還如此淡然自若笑意盈盈,比起那狼嚎鬼哭,到不知道是誰更顯古怪一些了。

裘千尺不知是被小福的話一噎,還是被她那種笑眯眯的狀態嚇唬住,倒是很快又安靜下來,隻是聲音經過哀嚎還顯厲然:“你方才是不是說了出去?!你以為我是什麼能隨意糊弄的死老婆子了麼?是不在公孫止叫你這……來,好繼續騙我?!”

她原是想在“你”後加上“賤人”二字,但又實在覺得少女來得鬼魅,尤其是她手中的明珠照得其翩然出塵,配上那虛渺的笑意,叫人看不出深淺也猜不出來意。

隻是既然能到此處,除了公孫止,還有誰能知道這裡能讓她進來?少女來此多半與公孫止有莫大關係,想起那廝從前就極愛美色,裘千尺的心又如置雷火之中,淒然生恨,乃至忘卻先前忌憚動了殺心。

但聽“波”一聲,一物自她嘴中吐出,速度之快,又出其不意,以少女所站之近絕無逃離可能。

裘千尺雖手腳筋具斷,但在地下十八年,為了取得樹上棗子,倒是練出以口噴射棗核釘的功夫。就這一手,力道之大,足以傷殺江湖中一流的高手。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少女僅僅是瞥了那物一眼,既不阻攔也不躲避,身形未動,聲音未發,棗核卻無端消失。事發之離奇,雖看似不起波瀾卻足以叫人駭然,裘千尺大驚之下幾乎以為她剛才並未吐核,一切都隻是腦中幻想,抬眼再看,裘千尺卻見那少女似笑非笑,便自知一切不是幻想。

“你是人是鬼?”

“人。”小福頓了頓,為了說服她似的,又多加了兩字,“高人。”

裘千尺的麵色已由恨便為忌憚和恐慌,但若再仔細看看,那種印入如覆翳的眸子中深深的嫉妒還在。

小福將其通通看在了眼裡,心中並沒有怒意,隻是有些淡淡的好笑。然而這種好笑又因為性彆之故而讓她多了些許感歎,她倒是不感歎女人為何總是嫉妒女人,而是感歎若她失憶後得的身體是裘千尺的,落到今日這境地後她又會怎麼做。

說到底,人之境遇孰能料到?裘千尺原也算是一個受寵的江湖千金,受寵而任性,奈何所遇非良人,傷及人命(柔兒)卻又放過罪魁禍首(公孫止),落得如此下場。推己及人,哀其不幸,卻也知其所為不可為。

小福不是至邪至惡之人,也不是至善至美之人,若非要列個陣營,或許是混沌善?她前來找裘千尺倒不是為了替裘千尺報仇,僅僅隻是覺得,裘千尺和公孫止互相傷害才是對公孫止最大的報複。順帶著,讓這兩人了結當年恩怨,若是照舊會同歸於儘的話,那麼絕情穀她就不客氣地收下了。

小福摸了摸自己的酸冷的腰部,一想到月事之時幾經艱險又落入深潭,身上臟汙腹中冷疼,一時之間唇上笑意都淡了幾分。

這般疼痛,郭芙倒是能忍。

小福心中暗暗歎氣,身上疲憊是她所不能忍的,因而不再逗弄裘千尺,直接道:“我是被那公孫止坑害進來的,這點絕不虛假,若你要問以我武藝如何被坑,想必你對他的陰險狡獪所知頗深。”

裘千尺原還在定奪小福的前話是真是假,但小福的後一句話立刻戳中了裘千尺的痛楚,她神色再次癲狂起來,止不住地咒怨起來,粗詞汙語頗為凶狠。

雖說聽著這些話罵公孫止是有些爽快和學語似的新奇,但是時間畢竟不多了,小福容她一刻發泄的時間後就打斷了她:“我與你一般,為人心高氣傲,斷不能容忍被這般賊子中傷。不過先前我乾脆跳入了丹爐房的深洞之時,但聽得那公孫止說’也罷,就讓她和那死婆娘一道葬身鱷魚腹中好了’,我就知道他坑害的絕不止我一人。現在見到你,閡該同仇敵愾,不若一道出去後報個仇?”

裘千尺聽得小福所說公孫止,牙齒氣得咯咯作響,後又聽到“出去”二字,才冷靜下來,隨後冷冷笑了:“我跟他做了這麼多年夫妻,他甚至從來沒說過莊子之下有這樣個石窟,有這樣個水潭,石窟要是另有出路,這奸賊也不會放我在這裡了。那些鱷魚多半是他後來養的,他終究怕我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