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0
那名為“一聞就倒”的奇毒的確很毒,魏薇薇隻輕輕一嗅，便昏迷了整整一個晚上加半個白天。
待魏薇薇重新睜開雙眼,已是晴天白晝日上三竿。
窗外微風輕拂,太陽明晃晃地掛在穹頂，日光是薄金色，透過枝丫樹葉灑滿整個丹房彆院,投落下斑斑駁駁的樹影。
頭有點疼，脖子也有點酸。
魏薇薇轉了轉眼珠，試著用胳膊肘支撐身體從床上坐起來。腦子裡迷迷糊糊不甚清醒，她一時半會兒還反應不過來：
怎麼感覺渾身都不舒服。
昨晚發生了什麼？
魏薇薇皺眉，用手指揉著額頭試著回想昨晚的事。她記得，昨日她與阿橙一道去了奇毒門,從毒王老黃手裡購入了一款名為“一聞就倒”的毒藥，夜裡她便悄無聲息潛入了國師應無塵的寢殿……
模糊的記憶畫麵在腦海中逐漸變得清晰。
魏薇薇眼睛嗖的一下睜得溜圓——她想起來了！昨晚她的確將那毒藥拿給應無塵聞了,但由於操作失誤,她在使用“一聞就倒”時忘記了屏住呼吸,因此，應無塵後來倒沒倒她不知道,反正她妥妥的先一步倒了。
倒得不省人事完全斷片，堪比一口氣猛灌了十瓶二鍋頭。
魏薇薇：“。”
回憶起昨夜種種，魏薇薇隻覺無奈。轉頭又感到有些納悶兒：她使用“一聞就倒”時，分明是在國師的寢殿裡,為何一覺醒來又躺在丹房彆院裡了？
就在魏薇薇百思不得其解之際,吱嘎一聲，她臥房的門被人推開了。
魏薇薇扭頭一瞧，見是阿橙。
小胖墩阿橙仍是那副小道士造型，穿道袍,腦袋上頂著兩顆小丸子，整副小身板圓圓滾滾可可可愛。他走進來，手裡還端著一碗黑乎乎的、像是中藥的東西。
瞧見坐在床上的魏薇薇，阿橙怔了下，然後說：“你醒啦？毒王老黃說，‘一聞就倒’的藥效是由中毒者的內裡深淺來決定。內力極深厚者可昏迷一個時辰，次些的兩個時辰，再次些的三個時辰，以此類推。我還以為你要一覺睡到明日呢。”
魏薇薇當然聽得出這小胖墩是在拐著彎損她內力薄弱，反駁道：“好歹我也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職業殺手，哪有這麼菜。”
“得了吧，奉勸你彆吹自己是極樂門殺手這件事了。彆以為我年紀小讀書少就好忽悠，天下哪有你這樣的‘職業殺手’。”小胖墩徑直走到魏薇薇麵前，把手裡的藥碗遞給她，“喏，喝吧。”
魏薇薇看了眼那碗黑乎乎一看就很苦的藥汁，狐疑：“這是什麼？”
“‘一聞就倒’的解藥。”阿橙說，“老王交代過，此毒厲害無比，就算中毒者已經醒來，也務必服解藥清餘毒。如若不然，則有變成癡兒的危險。”
聽見最後一句，魏薇薇當即不敢再耽擱，端起藥碗一口悶，咕嚕嚕將藥汁喝了個精光。
喝完打了個藥嗝，麵露嫌棄：“這也太苦了，嘖。”
阿橙把空藥碗收走，沒好氣地說：“好了，現在你人也醒了，解藥也喝了，快去沐個浴吧。我已提前為你燒好了熱水，你自己去打。”
魏薇薇聞言一愣，不解問：“為何要我沐浴？”
阿橙回答說：“昨晚你在國師寢殿內暈了過去，是國師大人抱你回來的。”
這個答案其實魏薇薇隱隱也能猜到。因此她並未表現得多詫異，隻是低聲道：“我昨晚去毒害國師，不慎失手。那，國師抱我回來之後，你看國師動怒了麼？”
阿橙搖頭：“國師大人向來喜怒不形於色，倒是看不出來有沒有生氣。”
“那就好。”隻要沒有大發雷霆牽連無辜，一切就好說。魏薇薇放心幾分，然後才問：“你剛才讓我今天沐浴，又是為何？”
“不止今天。”阿橙嚴肅地叮囑，“薇薇，你一個女孩子，自當勤洗澡勤洗頭才是。”
魏薇薇：？
魏薇薇確實糊塗了：“阿橙君，為什麼忽然這麼說？”敢問這位小胖墩道長，她是邋裡邋遢不講衛生了還是怎麼？
聞聽此言，阿橙看魏薇薇的眼神忽然變得頗有幾分一言難儘。直將魏薇薇看得渾身不自在了，才語重心長道：“我與師傅親眼瞧見，國師大人昨晚將你送回彆院，把你放在你臥房的床榻上後，埋在你脖子上聞了足足半炷香的光景。我和師傅當時便都在想，你到底是有多臭啊。”
魏薇薇：“。”
禮貌魏薇薇：你嗎：）。
*
小胖墩阿橙最後說的的那番話，聽在魏薇薇耳朵裡，堪比現實版的《車吾國恐怖故事》。最後，魏薇薇還是依阿橙所言沐了個浴。
原因自然不是她真覺得自己身上臭，而是為了去去黴氣。
洗完澡換身衣服，神清氣爽精神倍兒棒。魏薇薇站在浴桶旁滿足地伸了個懶腰，正準備倒掉洗澡水把浴桶拾掇出來，一道人聲卻從浴房外傳來，喚她道：“薇薇姑娘？”
這磁性的聲線，這冷冰冰的語調，魏薇薇一下聽出這聲音是國師的心腹，範鐸大人。
嗯嗯？範鐸？
範鐸為什麼會找到這裡來？
魏薇薇先還沒反應過來，愣住了，下一瞬才在心裡低呼一聲糟糕：壞了，現在已經是大中午，她隻顧著給自己洗澡沐浴，完全忘了身為禦用廚娘，她還要給國師做飯這件事！
“哦，在的，我在我在。”魏薇薇說著，邊應聲邊手忙腳亂地把衣衫胡亂往身上套，“範大人稍候片刻。”
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魏薇薇正要開門，餘光又瞥見一旁的銅鏡映出她此刻的模樣：一頭烏黑長發濕漉漉地披在肩頭，還往下淌著水。她開門的動作一卡，隨手取出條淺色發帶，把頭發束於背後鬆鬆一綁，然後才拉開門閂。
果然，門口那人素色衣袍，麵容淡漠，正是範鐸。
“範大人找我？”魏薇薇道。
範鐸搖頭，回答道：“是國師大人找你。”
魏薇薇：“今天起晚了些，國師的午膳我還未來得及準備……勞煩大人先回去告訴國師，我這就做飯，很快便好。”說罷不等範鐸開口，她便擼起袖子衝進灶房忙活開。
時間緊迫，蒸煮燉炒必然是來不及了。
魏薇薇看了眼灶房裡的現成食材：一堆麵條，小蔥一把，豬油一鍋，幾個生雞蛋，其餘調料倒是一應俱全。
身為一個常年觀看美食視頻、自己給自己做飯的獨居社畜，魏薇薇很快便在腦海中將這些簡單食材進行了組合，最後，她直接給應無塵煮了一份超大碗陽春麵。
陽春麵做法簡單，但味道和賣相都極好，清淡湯麵上飄著綠油油的小蔥花，香氣撲鼻。看得魏薇薇自己都食欲大振，恨不得抄起筷子吸溜幾口。
她彎彎嘴角，在心裡為自己的絕佳廚藝點了個讚，隨後便端起這份大碗陽春麵走出了灶房。
範鐸還站在原處等她。
魏薇薇過去把陽春麵往前一遞，笑吟吟道：“範大人，這便是國師今日的午膳，勞煩你送去吧。”
範鐸卻不伸手接，隻是說：“薇薇姑娘，今日午膳，可能需要你親自送去。”
魏薇薇不解：“為何？”
範鐸回答：“這是國師的意思。姑娘如有疑惑，可以自己去問大人。”
魏薇薇：“。”
正常人永遠都猜不到她瘋批老公的心思。魏薇薇怎麼說也和幾千年後的萊希爾斯做了一段時日夫妻，對於吸血鬼老公的想一出是一出早已習慣。因此，在範鐸說完要她親自給國師送午飯後，她並未覺得有多奇怪，點點頭，端著麵條便去了。
國師寢宮是這個時代罕見的亭台高閣，足有三層。寢殿臥室在最上麵一層。
魏薇薇端著麵條爬樓梯，一邊氣喘籲籲地爬，一邊在心裡抱怨這沒有升降梯的古代，一邊還得集中注意力維持雙手平衡不將陽春麵的麵湯灑出，難度係數可謂五顆星。
待行至寢殿臥房門口，魏薇薇忍不住又在心裡罵了兩句“萊希爾斯個大狗比”後才調整好心態、麵帶微笑、朝那一重又一重的簾幔背後恭恭敬敬地喊話道：“大人，您的午膳我給您送來了。”
隨後裡頭便傳出個聲音，說：“進來。”
魏薇薇於是端著陽春麵走了進去。
今日陽光晴好，應無塵懶懶斜倚在雕花木窗旁，五官深刻立體的緣故，細碎光暈透過窗，在他冷白如玉的麵容上投落下淺淡陰翳。他兩手隨意抱肩，目光沒什麼情緒地落在窗外。
聽見腳步聲，應無塵微側頭，視線朝魏薇薇看來。
應無塵：“今天怎麼這麼晚。”
魏薇薇恭敬道：“不好意思國師大人。昨日夜裡……睡得太沉，起得遲了。”
話剛說完，一聲輕笑卻突兀響起。那聲線與她吸血鬼老公清冽冷凝的嗓音不同，端的是一派旖旎華麗，風流入骨。
魏薇薇一怔，隻覺這聲輕笑耳熟，循聲望去才發現，這屋子裡除了她與應無塵外，竟還有第三人在場。
那人長發如雪唇紅齒白，模樣俊美出挑，居然是昨日與魏薇薇有過一麵之緣的銀發男。
車吾國吸血鬼大聯盟——回籠教的教主，蘇洛。
魏薇薇感到頗有驚訝：昨日這蘇洛說他和國師是舊識，她原本不信，今天見這吸血鬼大大方方出現在永夜神宮，倒似乎驗證了蘇洛的說法。
難不成，這人真是這活化石年輕時候的萊希爾斯的好友？
魏薇薇疑惑地思索著，眼神在應無塵與蘇洛之間來來回回掃了好幾圈，而後，一個猜測在她腦海中冒出來：
他們不會是那種關係吧？
彆說，這兩個大佬站一塊兒，看著還挺搭挺養眼……
正胡七八糟神思飛轉，又聽蘇洛道：“聽聞你昨日在奇毒門買了一毒，名為‘一聞就倒’，半夜偷摸進國師寢殿想要暗算。熟料偷雞不成蝕把米，沒把國師撂倒，自己倒先暈了？”
魏薇薇：“。”
魏薇薇唰一下抬起眼皮，看向滿臉懶漫的應無塵，握拳壓低聲，衝口而出就來了句：“欸，你怎麼什麼事都拿出去跟外人說呀？”
應無塵麵無表情：“我沒說啊。”
魏薇薇根本不相信：“你沒說，那這人怎麼知道我暗算你不成反而把自己迷暈？”
“小姑娘，我早就告訴過你，我與你家國師是摯友。這永夜神宮我雖談不上來去自如，想打聽點我摯友的小道消息還是沒問題的。”
不待應無塵開口，那名為蘇洛的銀發帥哥便搶先一步搭了腔。忽的，銀發帥哥臉上的笑微滯，動動鼻子，驚異道：“好香啊！什麼東西這麼香？”
一番尋覓，蘇洛發現了香味的來源——是那人類少女手裡端著的一碗……
平平無奇清湯麵？
隻一眨眼的功夫，蘇洛閃身便到了魏薇薇眼前。
好在魏薇薇此前已見識過吸血鬼大佬們的閃現技能，並未被嚇住。她隻是下意識往後退半步，同這銀發美男鬼拉開了點距離。
蘇洛低頭，聞了聞那碗湯麵，好奇道：“這是何物？”
魏薇薇：“陽春麵。”
“陽春麵……”蘇洛目露驚奇之色，“這種麵我竟見所未見，聞所未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