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下決定容易,實施起來卻是困難的。
她在冰櫃裡已經躺了很久了,他要去麵對。
按照規定他要把她送到爐子裡,但他到底沒有這麼做,他把她送到了冷凍中心。
“將來還能救回來嗎?”她媽媽,那個老太太迷茫的問他。
“能的。”他很肯定,也是這麼告訴自己的。
“但還是要個墓吧,要不……怎麼燒紙?”
他長長的吸著氣,無法回答。
他希望科技能發展到將她喚回,可不知道要多久,而在這個時間裡,她真缺錢了怎麼辦?
他去廟裡辦了法事,做了很大的焰口。
他好像應該希望她輪回轉世到一個好人家開始快樂幸福的新人生。
但也真的想讓她等等他。
那一段的日子是無法形容的,什麼痛苦黑暗都不夠準確。
他搬回雲騰,繼續過去的生活,隻是每個月都看一次大象。
那個孩子一直有些怕他,但很聰明,過去在張雲清身邊就會放的開一些,獨自麵對他的時候就會收著一些。現在則是自己難過著,還想安慰他:“媽媽是個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一定會過得很好很好的。”
他摸著他的頭,則不由得想,她也就是太好了。
張雲清的心梗是突發不錯,但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當年受的傷是一方麵,還有一點則是,她懷孕了。
他們都不知道。
張雲清曾很認真的和他討論過這個問題,說自己不想再要孩子,他同意,覺得沒有問題。
她當時還很無奈:“師兄,孩子是很重要的。”
他知道重要,哪怕他覺得不重要,也會有很多人認為重要。
他不結婚,彆人關注的點就是他什麼時候結婚,他一結婚,孩子立刻就會被提上日程。
不過如果她要拿這個作為拒絕他的理由,那就不重要了。
他們結婚前還在討論這個問題,張雲清問他的想法,他當時的回答是,隨她。
她願意,他們就生;
她不願意,他們就不生。
他父母那裡不是問題——李澤源有三個孩子,他父母在他這裡大概就是最好有個孩子,真沒有,也認了。
她那邊,他不覺得有誰敢跳起來說話,當然,她家那個老太太可能會絮叨她兩句——這他也沒辦法,隻有讓張雲清把電話放遠點了。
他當時覺得自己的態度沒問題,後來再想,他其實是把壓力放在她這裡了。
從本心上,她不想要,但是從倫理上,她覺得他需要一個。
再之後,就是她一直對吳鈞有愧疚。
她沒有直接說過,隻是有一次他們一起看一個節目,她感歎了一句:“何必去考驗人性呢?”
他當時沒有多想,後來想到她的話,去翻那個節目,發現那就是一個考驗類的,大概就是麵對大量的好像可以隨便拿的現金,人會怎麼做,會不會偷?會不會戰勝自己?節目裡的小夥子事先不知道是錄節目,沒有任何準備,在糾結了一番之
後就拿了,後來彆人告訴他,他滿臉懊惱痛苦,主持人還說他要能再堅持堅持就好了。
因為是錄節目,那小夥子也不會受到什麼法律的懲罰,可那節目組又憑什麼去考驗他呢?
這應該,就是張雲清當時的想法吧。
吳鈞在那個學校,看到黃燦燦沒有抵抗住誘惑,但如果他沒去那個學校呢?在其他地方看到黃燦燦他會不會抵抗住?
他和黃燦燦過去一個學校,如果想見她,不知道有多少機會,哪怕湊巧的都有可能碰到過,但一直沒有……多多少少也是他在儘力避免。
過去那些年他都沒有想過去見她,卻被安排了。
他對吳鈞沒什麼愧疚的心理——就算有,他也補償了。
可張雲清,又是怎麼想的呢?
她再也不會告訴他,他隻能通過一些蛛絲馬跡來推測。
其實自己也知道,不管怎麼樣都於事無補了,但在那一個又一個晚上,他會忍不住反複去想,反複推敲。
張雲清在他麵前沒有表露過,但她心中,其實裝著很多事,然後,在那一天,因為懷孕,因為不知道什麼就被觸發了。
她太好了,所以他到底失去了她。
他看著大象一天天長大,給他安排好老師,安排好學業,然後那一天,他突然覺得有些累,就靠在椅子上閉上了眼。
他覺得自己隻是休息一下,再之後,卻是被吵醒了。
一開始是憤怒的——已經這麼沒有規矩了嗎?
然後立刻就發現不太對。
他不是在辦公室,而是……在火車上?
還是那種綠皮火車。
對麵是一個在吃泡麵的年輕人,右邊是一個穿了半截袖沒有肩章的仿軍裝的老漢,左邊是列車員在查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