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繆宣再次醒來時, 身上的痛楚已經全部消散了。
而同樣失去的,大約就是他對雙腿的感知。
繆宣:……
小係統開始放聲大哭,一邊哭一邊痛斥這個世界的目標一, 甚至還提出了哥我們退出換個世界,不受這委屈的喪氣建議。
繆宣:這就不必了,假如真的到了無法繼續下去的程度, 我們就換複活甲,死一次後什麼都能恢複。
【對哦!】係統恍然大悟, 然後開始喊打喊殺, 【哥我們做經濟套,快速攢錢, 早日鯊了目標一!】
繆宣順著係統哄了幾句。
複活甲的效果太過驚人, 它的代價也同樣高昂,不到絕境繆宣是不會使用它的。
而且比起遙遙無期的刺殺, 繆宣眼下更在意的是目標一所掌握的能力, 他懷疑那漫天的鳥獸很可能還不是目標一的極限。
按照這個世界的規律, “鳥獸”很可能不是目標一的能力本身,它們應當是“神恩”與當前科技所結合的成果,但顯而易見, 這能力已經被目標一開發到了相當厲害的程度, 他的鳥獸甚至能直接融入主人的身軀。
同樣是操縱獸類,那修女就做不到這一點, 她的軀體非常脆弱,否則也不會被一個十歲的男孩捅破喉嚨。
不過十歲的孩子……
繆宣回憶了一下他那小夥伴的體型,決定把這個十歲的上限標準放寬一些。
複盤結束後, 繆宣撐起身軀, 開始檢查這一次的損傷情況。
乍一看他的身軀還是完好的, 沒有傷口,四肢完整,皮膚光潔而有彈性,但隻要仔細地檢查這雙腿,就不難發現……它們已經死去了。
雙腿內的骨骼已經失去了正常的結構,鏈接它們的關節也變得僵硬,就質地來看,應當不會比玻璃堅硬多少。
而腿部的肌肉也好不到哪裡去,它們不再能牽引或拉動骨骼,更無法產生關節運動,比起正常的肌理,它們更像是連接著血管的死肉,除了外觀相似外再也沒有任何實際功能。
這種的程度治療應當是這個世界醫療的極限了。
繆宣還記得在墜落時應該還被一層光墊了墊,那層光幕減緩了他落下的速度,讓他避免了當成失敗退出世界。
但在落地時,他還是最先傷害到了雙腿,高處墜落的衝擊對它們造成的破壞實在是太大,以至於根本無法修複。
其實這種傷勢應該要直接截肢的……
繆宣猜測這大約是醫生又硬生生地給他塑造出了一雙腿,所以才會有這種人偶一般的結構。
床榻的帳幔外響起輕微的窸窸窣窣,那是房間大門被打開的聲音,繆宣立刻把被子裹回去,乖巧躺好。
緊接著,厚重的床幔被輕輕掀起,一位雍容華貴的女人出現了,她的五官應當是精致美麗的,但卻麵色慘白,毫無血色,在溫和優雅的氣質下是遠比年齡蒼老的外表,她還不到四十歲,可任誰都無法忽視她身上的暮氣。
隨著她的靠近,淺淡的小豆蔻香氣傳來,一如記憶中那樣熱烈溫暖。
這就是尼亞特爾柏的女王,在八年前登基的安娜-亞曆珊德拉-斯圖亞特。
女王的眼眶下是濃重的青黑,眼中則還帶著沒來得及消去的血絲,她憂愁地看著繆宣,小心翼翼地問:“莫納,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繆宣在看到女王的那一刻開始就揪起了心,他最不擅長麵對的就是這樣的人——有著無儘的耐心和溫柔,又一碰就碎。
繆宣磕磕絆絆道:“我很好,讓你擔心了……姑母?”
女王終於露出一個哭泣般的笑容:“莫納,莫納!你終於醒了……太好了,天主保佑,主教說過隻要你醒來就沒事了……”
說著說著女王又哭了出來,即便她已經在床邊穩穩地坐下,但還是給人搖搖欲墜的錯覺:“都是我的錯,我不該一直拘束著你……我應該和你一起去……我明明是女王,可是我卻讓這樣的危險人物出現在諾德諾爾裡……”
繆宣更加無措了:“不!這完全是我任性的結果,而且一切都是那些暴徒的錯,和姑母沒有關係!”
眼見從小寵愛到大的孩子遭遇了這樣的不幸,而且他在已經明白了自身的傷殘後,竟然還反過來安慰自己……
女王頓時就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她哭得更傷心了。
繆宣隻好想辦法轉移話題:“那些孩子得救了嗎?”
女王嗚咽:“嗯,都得救了,除了輕傷之外沒有彆的傷亡。”
聽女王這麼說,繆宣終於想起了他那個渾身是血的小夥伴,於是問道:“那麼伊恩呢?他怎麼樣?”
——伊恩-帕西瓦爾,那位殺了修女的剽悍少年。
女王慢慢擦乾了淚水,在沉默了片刻後才道:“……他不僅什麼事都沒有,還獲得了神恩。”
雖然女王很清楚地知道這不是那孩子的錯,但一想到她的莫納從今往後再也站不起來,而小帕西瓦爾隻是擦破了一層油皮,她就難以抑製地遷怒。
老帕西瓦爾大約也明白這一點,他率先嚴懲了長子,那懲戒之嚴厲讓女王都無話可說。
隨後,這個老首相又把長子管束起來,除了在莫納昏睡期間帶著兒子來探望外,不再讓兒子出現在外人麵前。
他本人則開始夜以繼日地處理此次聖禮堂的慘案,他的操勞奔波是有目共睹的,也確實堵住同僚的口舌。
但對於一個母親來說,這還遠遠不夠。
隻要她的孩子仍然渾身是血地躺在病床上,仍然需要忍受長達數日的治療後,仍然意識模糊、昏睡不醒……
女王一次次怨恨著自己的無能為力,她不願再見到往日最親密的女官,她也同樣討厭起了小帕西瓦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