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鹹魚對皇甫嵩分析,最好不要私底下去見帝王,一定要挑人多的時候,這樣他才會覺得丟人,才會厭惡令他丟人的宦官。
皇甫嵩不讚同道:“如此,令陛下丟了顏麵的你也將陷入危險。”
到時候陛下與宦官都恨不得除掉徐鹹魚,那他還怎麼保人。
“不會,我有把握令陛下對我‘欲罷不能’。還請皇甫將軍信我這一回。”
皇甫嵩終究還是被他說服了。
“在場隻有陛下與幾位常侍、將軍,效果不如有更多大臣在場之時來的好。”
於是皇甫嵩在朝會後,叫住了朝中幾位重臣。
其中司空張溫,太傅袁隗,尚書令盧植,大將軍何進,大司農曹嵩等三公九卿之中多位重臣都在。
眾人留了下來,來看看皇甫嵩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徐鹹魚便是在這一日看見了如今二十七歲的漢靈帝,在長期的酒與色中,眼下淤青退不下去,身形因為缺乏運動而充滿臃腫,乍一看仿佛已是中年人。
連夜寵幸美人,日夜顛倒,能成這幅樣子其實也在情理之中。
徐鹹魚進宮前問人學了幾手禮儀、待帝王迫不及待要他掩飾燒製寶物時候,徐鹹魚微微頷首,一舉一動皆挑不出錯。
殿堂中央擺上了一個案子,徐鹹魚跪坐其中,將準備好的玻璃碎片放入燭火之中烤。
如同是慢動作一般,隨著時間的推移,火焰燃燒中,一顆圓潤的玻璃彈珠逐漸成型。
周圍官員們互相交換微妙的眼神,幾位知曉靈帝因“龍之眼”而封賞小黃門的官員麵有驚色。
看到這一幕,宦官張讓如遭雷劈。
這不可能!
必須要阻止他,一定要阻止他。
來不及阻止了啊!
他自己帶來了細巧的工具,在烤製關鍵時刻,手上的動作行雲如水。
玻璃彈珠中間的色彩紋路被擰成了,一顆“龍之眼”就這樣做成,而徐鹹魚並未停止動作,又拿起一片玻璃碎片,將其烤成玻璃彈珠的圓潤,如此不斷重複,接連做了三顆……四顆……
殿中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凡是聽靈帝誇讚過“龍之眼”,聽宦官們阿諛奉承說“天佑大漢”的官員呆呆望著那從徐鹹魚手中不斷做出來的“龍之眼”,傻眼了。
靈帝站了起來,神情嚴肅,隱隱還有發現珍寶的貪婪之光:“你掏出來的碎片,是從何而來!”
徐鹹魚答道:“回稟陛下,此物是搜集材質煆燒所得。主要以石英砂為原材料。所謂石英砂,可以理解為石頭、沙子……”
“據說西域那兒有小國,成立了燒玻璃的官窯,他們國王命人在殿宇之上鋪設琉璃剔透的磚瓦,住在亮光閃閃的宮殿之中。陛下若是想要,也可成立琉璃官窯,煆燒琉璃用以修建宮殿。”
“畢竟所消耗的可不是千金,是命人去搜尋而來的石頭、沙子,成本並不算高。”
徐鹹魚眯起了眼:“經過草民之手在幽州售賣的玻璃彈珠不下於萬枚,後來因做的人太多,草民不得不將它降價。”
眾人安靜如雞,皆不敢直視陛下麵容,想也知道那平靜無波之下該是多大的盛怒!
靈帝三步並做兩步來到桌案前,拿起了他做成的黃色玻璃彈珠,麵無表情地查看,與他當初癡迷般得細看“龍之眼”動作一致。
他的神情看不出喜怒:“你將它賣到多少?”
徐鹹魚眯起眼,又燒成了一顆,這顆比靈帝之前所得的龍之眼都要大!
“草民將小的玻璃彈珠賣至八錢。”
靈帝扯開了笑容:“八錢,八錢好啊,不勞民傷財,朕也要在殿宇之上鋪設琉璃磚瓦!你叫徐什麼來著?”
“回陛下,草民叫徐鹹魚。”
“好!”這一聲好,幾乎是從靈帝牙口中擠出,他大笑鼓掌,宛若瘋癲:“徐閒餘,朕給你人手,限你在十日之內建起燒琉璃的官窯,替朕燒製琉璃,你可能做到?”
徐鹹魚笑道:“十日太多了,七日就夠。”
靈帝哈哈大笑:“皇甫嵩,你先彆動身,這七日,就派你那親衛隨著徐閒餘奔波,替他打個下手。”
讓剛受到戰功的將軍去保護一個做琉璃的商人,像是在折辱,然徐鹹魚是皇甫嵩親自引薦,又怕宦官對他出手,恨不得白天夜晚都派人跟著他保護著。
徐鹹魚隻要一抬頭,就能看見宦官張讓那怨毒的視線,迫不及待想要搞事自己的眼神。
眾臣皆打量著他,似在評估他的價值,有多少值得他們去投入。
他嗤笑一聲,與皇甫嵩一同告退。
帝王又令眾臣回去,這才將滔天怒火對著身邊宦官發出。
靈帝拍案暴怒:“張讓!左豐!你們竟如此愚弄於朕!”
當初被他視若珍寶的“龍之眼”,竟在幽州廉價至此,被商賈賣至八錢。
當著朝中重臣的麵,把他臉都丟儘了!
“陛下息怒,奴婢也不知道啊!此物是左豐所得,是左豐獻上來的!”
張讓如狗一般趴在地上,聲淚俱下地自責:“是奴婢未能查明來源,令陛下受此愚弄,奴婢有罪,奴婢有罪啊!”
當初靈帝有多麼喜愛那龍之眼,如今發現自己被愚弄,就有多麼憎惡。
他將僅僅八錢之物,當做世間少有的珍寶,沒見識地稱為龍之眼,還相信那些宦官們所說的天佑大漢!
想一想若是令這幽州商人瞧見這一幕,還不知有多麼令人啼笑皆非。
靈帝大失麵子,怒意燃燒,如今正缺個發泄口子。
他盯著自責哭泣的宦官張讓,隻聽張讓聲淚俱下訴說“奴婢對不起陛下”,“都是奴婢的錯”。
靈帝想到自己享樂還需他們前去操辦,也是宦官替他將大權奪回,朝中文武大臣自以為是的勸諫煩人又難聽,還需要張讓他們前去阻擋,他才能安心享受。
發怒後,他神色動容,又將張讓扶了起來:“罷了,阿父也是被小人所蒙蔽,你又有何錯?”
張讓哭得可憐,極儘卑微,然而帝王扶起他時,竟直呼阿父!
當張讓以為自己哭一哭,帝王念及舊情能揭過此事時,靈帝又下令:“將小黃門左豐車裂而死,朕要讓世人看看,愚弄朕之人是何下場!”
他扶起張讓,在張讓眼中看到了恐懼,衝張讓微微一笑:“朕相信阿父不會聯合小黃門一起愚弄於朕。”
是威懾,卻又像是敲打。
冷汗浸濕了張讓的後背,待宦官趙忠前來,又稱呼趙忠為阿母。
兩位宦官再不敢提為皇甫嵩上眼藥之事,夾緊尾巴做人,為了重新獲得帝王恩寵,他們召集挑選膚如白雪的宮娥,將她們拋入“裸泳館”以供帝王嬉戲玩鬨。
在“父與母”的關懷之下,帝王在四處都是光美人的地方飲酒作樂,不知今夕何夕。
而張讓與趙忠,則商議著如何搞死徐鹹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