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主簿知道項雲,蘇輅說項雲考試通過了,這幾天留在縣衙幫忙打打雜。
項雲長相確實好,但做起事來非常利落,有人差遣她跑腿她二話不說就去;有時候實習生們一起討論縣務,她也能提出自己的見解。
這世上男生女相的人不少,範主簿又是個對妻子一心一意的,平日裡根本不會多看外麵的女人一眼,從不在意旁人長相如何,因此壓根沒懷疑項雲是個女孩兒。
孫縣尉雖然是習武的粗人,平時卻不時會找外頭的花娘歡快歡快,而且還常年抓賊查案,眼神比旁人利多了,一眼便瞧出“項雲”是女子。
不過蘇輅和範主簿都沒說什麼,他也就不吱聲了。
沒想到範主簿根本沒看出來!
範主簿對上孫縣尉那“不會吧你不會真看不出來吧”的眼神,臉上有些赧然。他追問道:“那鬨事又是怎麼回事?”
孫縣尉便把事情原原本本地給範主簿講了,“項雲”本來姓雲,乃是開封正當紅的歌女雲想,她家父母都不在了,隻剩下個好賭成性的兄長,對方欠了一屁股賭債,去開封找自己妹妹要錢,沒想到妹妹已經贖了身離開開封。
這人聽說妹妹回了中牟縣,在縣裡打聽了好些天,終於發現自家妹妹現在跟著蘇輅。
這人就糾結一些閒漢在縣衙前鬨起來了,說是要蘇輅給他一個說法,他妹妹現在已經從良了,沒有良家女子不明不白跟在個男人身邊的道理。
要麼給他一大筆錢當聘禮,要麼就讓他接妹妹回家,他好給妹妹另外物色個好婆家!
反正他那麼大一個妹妹,總不能就這麼平白無故地沒了,他還有那麼多債等著還呢!
“人都在哪?”範主簿問道。
孫縣尉表情一言難儘:“縣尊叫人把他捆去他債主那邊了,還專門雇了兩個膀大腰圓的閒漢盯著他給債主做工還債,給的錢還不少。”
蘇輅好歹是個知縣,哪怕是地頭蛇都得給他點麵子,得知雲想成了蘇輅的人,債主哪敢再打雲想的主意,便也接受了多個幫工的事實。
事情雖然解決了,底下的人卻免不了議論紛紛,覺得他們縣尊可真是年少風流。
而且這手段,真是讓人挑不出毛病來,欠債還錢,還不起錢自己以身抵債完全合情合理!
範主簿聽到蘇輅沒把人關大牢裡,頓時鬆了口氣。
幸好,他們這位縣尊年紀雖小,做事還是有分寸的,事情真要鬨開了,蘇輅自己名聲也臭了!
畢竟人家兄妹之間的事情,他就算再看不慣也不能無緣無故把人關押起來,這事兒說出去那簡直有理說不清!
範主簿覺得自從蘇輅這個新知縣來了,他的心情每天都起起落落,時刻得擔心會碰上什麼突發變故!
範主簿吩咐道:“你約束一下底下的人,彆再議論此事。”他說完便邁步入內,看看蘇輅那邊有沒有個說法。
堂堂縣衙,他帶個紅顏知己在身邊算什麼事?
範主簿到了蘇輅辦公的地方,卻見雲想正坐在一旁抹淚,歉疚無比地向蘇輅道著歉:“是我連累了縣尊。”
蘇輅看了眼哭得梨花帶雨的雲想,有些納悶這些女孩子一個兩個怎麼都這麼愛哭。
她在開封不是挺有名的嗎?以前都是怎麼混過來的?
蘇輅說道:“沒什麼連累不連累的,你既然通過了考試,那我就按照早前的約定留下你。有這樣的家人又不是你的錯,你彆哭了,真覺得連累了我,你就多幫我做點事吧。”
範主簿進屋時聽到的就是蘇輅這**的寬慰。
範主簿覺得自己沒能發現雲想是個女子,蘇輅要負很大的責任。
一般人真要弄個紅顏知己到身邊紅袖添香,哪有蘇輅這樣把人當騾馬使的?
雲想真要對他們這位縣尊芳心暗許,怕隻會落個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下場!
雲想聽著蘇輅的話卻不覺得傷心。
在此之前,她雖然有著與其他女子不同的抱負,心裡卻仍是個再尋常不過的女孩兒。
那天蘇輅沒有二話不說留下她,她總覺得蘇輅沒有給她應有的優待。
今天蘇輅雷厲風行地幫她解決了兄長的糾纏,她又忍不住潸然落淚。
歸根到底,是她沒有真正地強硬起來,沒有真正擺脫過去那段菟絲花般依附彆人的生活。
正是因為這樣,那些已經把她賣了一次的家人,才敢來再打賣她第二次的算盤!
蘇輅說得很清楚,她要變得有用。
隻要她有足夠高的價值,就可以獲得足夠多的庇護、足夠高的地位。這個價值不是指她的相貌,而是指她的能力!
“雲想明白。”雲想認認真真擦掉臉上的淚,鄭重地應道。
蘇輅又瞅了雲想一眼,不曉得她到底明白了什麼。
算了,隻要她彆哭哭啼啼就好,管她有什麼領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