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蘭珠吃驚望去,眼底的波動越發明顯。她退後一步,艱澀道:“大汗?”
聲音沙啞柔軟,一聽就是久未出聲,皇太極攥住掌心,心底是山呼海嘯般的不平靜,告誡自己要一步一步來。
不能著急,會嚇著她。
他放輕聲音:“是。我是大金的皇太極,你曾見過的。”
語氣溫柔地令人放鬆,海蘭珠低下頭,心間那株枯萎小草微微舒展了開。她搖了搖頭,聲音極小:“大汗與姑姑去往科爾沁省親那年,我未曾見到您。”
是不是姑姑讓大汗救的她?
這是明白自己的身份了。皇太極苦笑,知道她在想什麼,鳳眼不由漫上淩厲:“海蘭珠,你看著我。”
海蘭珠抬眼看他,眼眶乾澀,神情慢慢帶了些淒惶。
那是長年累月受到的苦楚與傷痕,非一朝一夕可以抹去,皇太極像被密密麻麻的蛛網包裹,連呼吸都泛著疼。
終是平靜下來,輕聲道:“我尋了你四年。”
“不是為彆人,隻是為了你,博爾濟吉特海蘭珠。”
皇太極拿出天青穗絡,穗絡尤帶溫熱。他站在擋風處,薄唇含了笑,聲音低啞而溫柔:“四年前,拉著我說不準走,天明未至不告而彆的都是誰,你忘了嗎?”
……
海蘭珠猛地一僵。
淒惶褪去,雙頰瞬間泛白,又緊跟著漫上紅暈,那是不可置信下的慌亂和羞愧。她忘記了害怕,忘記了他和她懸殊的身份:“那晚……那晚……”
身後是張大嘴巴的吉雅,海蘭珠望著穗絡如墜雲霧。
這是她一針一線繡的東西,出嫁那日留在了科爾沁。苦主就這麼找上門來,怎麼會,怎麼會是他?
“那晚你中藥,然後選擇了我。”皇太極輕描淡寫掠過中藥,把‘選擇’二字咬得清晰,仿佛他處在更卑微的境地,海蘭珠是心尖上的珍寶,而他等待著珍寶的垂憐。
從來沒有人這樣同海蘭珠說過話,除了吉雅,草原更無人願意對她展現善意。
她僵硬地站著,腦海空白,手心漸漸攥出了汗。皇太極心知不能逼太緊,於是拋開四年前那夜,上前一步,輕哄道:“此地不宜久待,我抱你上馬。”
……上馬?
“大軍駐紮的營地離烏特十裡遠,徒步要走很久。”他說。就算海蘭珠要走,他也不會允,這樣冷的天,一件大氅怎麼夠?
恍惚間,海蘭珠麵頰的紅暈更明顯了些。話語一串接著一串,她竟找不到反駁的機會,隻能呆呆望著男人,哪知皇太極話鋒一轉,又問吉雅:“可會騎術?”
吉雅如夢初醒,結結巴巴地答:“會的。”
皇太極頷首,叫來親衛吩咐:“搜尋四周,給她牽匹溫順的馬,並一件厚實的披風。”
繼而掃過涕淚橫流、兩股戰戰的烏特族人:“看緊了,本汗留他們有用。給多爾袞他們傳句話,從今往後,烏特這個名字不複存在,處理完畢即刻回營!”
見一切吩咐妥當,皇太極利落上馬,斂起陰鷙目光,重新浮現溫柔,朝海蘭珠伸出手。
“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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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旁唯有畫麵,遠遠聽不清聲音,也看不見口型。多鐸策馬眺望,一眨不眨盯著那裡,片刻喃喃道:“哥,我想要她。”
瞧他這副春心萌動的模樣,多爾袞眉心一跳:“誰?”
多鐸年輕英俊的麵龐依舊恍惚:“那個身穿紅色嫁衣的姑娘……你看見了?滿大金的美人都比不過她!”
不是神女下凡了吧?
“……”多爾袞額頭抽痛起來,壓低聲音提醒:“那是大汗看上的女人,此次踏平烏特就是為她,你給我歇了這份心思。”
多鐸一愣,多爾袞又道:“沒看見她身上的大氅?那是四哥的東西。”
多鐸傻眼了。
他還真沒注意到!
不多時,眼睜睜看見皇太極抱著美人上馬,多鐸的臉一寸寸變黑。
他咬著牙道:“放著滿蒙第一美人不珍惜,還想老牛吃嫩草!如我請求大汗賜婚,娶她為妻,哥,你說皇太極會答應嗎?”
滿蒙第一美人指的正是大玉兒,多爾袞握緊拳頭又鬆開,繼而微微笑了:“你可以試試。”
多鐸縮了縮脖子,卻實在控製不住心動,半晌嘀咕道:“試試就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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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風呼嘯,海蘭珠縮在大氅之中,沒有受到半點寒涼。
腰肢被一雙大手緊緊箍住,麵前是精壯的胸膛,熾熱溫度席卷而來,幾乎察覺不到顛簸。
……她覺得她在做夢。
眼前一切是真實的嗎?
眼淚流乾便不再有,自從嫁來烏特,海蘭珠再也沒有哭過。良久,淚水無聲地落下,她道:“我是無福之人,將會導致科爾沁的災禍,大汗可聽說過?”
皇太極勒緊韁繩,駿馬嘶鳴了一聲。
把懷中人抱得更緊了些,他緩緩開口:“本汗上承天命,下佑臣民,自會增福添運,從今往後,再無人敢議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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