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長,要開燈嗎?”白秀秀舉起手按在了門邊的開關上,低聲問。
謝廣令搖了搖頭說:“不用,米國人在放煙火,這樣欣賞,色彩飽和度會比較高。”
白秀秀“哦!”了一聲,放下手朝著窗戶邊走了過去,走近時白秀秀才發現謝廣令將一陣扇窗戶全拉開了,裹挾著雪花和細雨的冷風颼颼的往房間裡灌,此刻猩紅的絨布窗簾已經濕了大半,謝廣令的身上和臉上也沾了不少雨水,難怪煙花炸開的瞬間,他的臉上會映上煙火的顏色。
見白秀秀走了過來,謝廣令便將窗戶拉上,把淒風冷雨關在外麵,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做了個從褲子口袋裡掏東西的動作,立刻又停了下來。
白秀秀的視線在謝廣令的手腕上落了一瞬,立刻說道:“組長,抽吧!我不介意。”
“算了!忍一忍!”謝廣令淡淡的說,他將手從褲袋子裡拿了出來,背在身後,轉身注視著白秀秀,“怎麼?都這個時候還打算替成默抗鍋?”
白秀秀回看著謝廣令萬年不變苦大仇深的白岩鬆式麵孔,露出一個十分專業的微笑,說道:“算不上抗鍋,本來他就是我負責的人,也是我推薦的,主動站出來是應該的。”
“其實這個鍋不用你抗,給老李抗就行,你沒必要蹚渾水。”頓了一下,謝廣令又說,“你為他承擔的已經足夠多了,仁至義儘。”
白秀秀沉默了一下,扭頭看了看隔著朦朧雨幕的煙花,淡然的說道:“也不全是為他背鍋,雖說大家都不覺得他能創造什麼奇跡,不過我還是覺得有這個萬一.....我想賭一把,要是贏了,說不定還能立個三等功什麼的,輸了,我也沒什麼可失去的,反正‘時間裂隙’很難保住了......”
謝廣令輕輕搖了搖頭,怒其不爭的低聲說道:“你這樣和下屬相處的模式不對,當你和下屬建立了太多私人感情的時候,就很容易互相失望,他會覺得為什麼你在關鍵時候為什麼不支持他,而你也會心裡埋怨他在關鍵時候為什麼表現的不儘人意。作為一個領導必須和下屬保持恰當的距離,這都是我多年以來的經驗,作為平靜第三方時的觀察,並不是智商上的優越。”
白秀秀也輕輕的搖了搖頭,說:“我覺得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相處模式,並不能一概而論,也許絕大多數人適用您的做法,但成默並不是,他這個人非常敏感,誰真的對他好,誰隻是想要利用他所以對他好,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謝廣令沒有立刻說話,隻是又下意識的做了個掏煙的動作,再次半途而廢之後,謝廣令稍稍低頭在偶爾閃過的煙火中注視著白秀秀,隔了好一會才開口說道:“我年輕的時候,也是想你這樣想的。那時候的我沒有一點架子,滿腔熱血一心隻要報國,看了些書便自以為是的認為自己找到了團結同誌的正確方法,確實,我和我的戰友們處的非常好,各個都可以說是過命的交情,所以他們才會為了我違抗命令,然後才會發生在安南的事情。”
說道這裡謝廣令轉身望向了窗外,沒有繼續欣賞白秀秀那令人會心生憐愛與衝動的臉龐,而是眼神沉鬱的盯著星門基地升起的煙花,低聲說道:“實際上,事後我也沒有太後悔,院長找我訓話的時候,我還覺得我的確有錯,但我的錯是在沒有計劃的更好,而不是錯在自以為是的違抗命令,畢竟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院長又問我,你替犧牲的戰友考慮過沒有?我回答大丈夫為國犧牲馬革裹屍,應當如是,如果是我死在戰場上,我不會後悔。直到回國,有天我接到電話,當時我還停職,院長叫我過去,我當時找了些關係,認了錯求了些情,最後基於宣傳考慮,組織還是把處罰改成了嘉獎,我還慶幸自己能夠繼續留在研究所,趕緊騎著自行車就往所裡趕,然後就在研究所門口看到好多人,我這個人一向不愛湊熱鬨,隻是瞄了眼就準備進去,然而卻看見中間幾個在大聲哭泣的阿姨抱的都是我戰友的骨灰盒。我像被電在那裡走不動。看到她們懷裡的骨灰盒上還貼著黑白照片,她們的兒子,我的戰友燦爛的笑容,我瞬間被擊潰,眼淚鼻涕一起下,忍不住渾身發抖。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多麼殘忍的錯誤。”
“可.....這和我怎麼對待下屬沒有關係吧?”白秀秀隱晦的質疑道。
謝廣令長歎了口氣,“知道我為什麼結婚嗎?”
白秀秀心想難道不是因為“愛”?但她說出口的卻是:“不知道。”
“我覺得有了家庭,會提高我的責任感,讓我會更加慎重的處理每一個命令,可我卻發現,當你身處某一個時代,犧牲這種事情總是難免的,於是我更加的痛苦。這時我才想起李濟廷在我結婚時對我說的話。”
“李組長說了什麼?”
“他說他真佩服我有勇氣結婚。”謝廣令難得咧嘴笑了一下,“結婚那會我不明白,後麵才懂得恐懼同樣來自於愛與責任。”謝廣令轉頭看著白秀秀,淡淡的說:“如果對下屬投入太多感情,不僅會促使你做出錯誤的決定,還會讓你因為恐懼無法做出正確的決定,不論是那種後果都是災難性,後悔的痛苦會跟著你一輩子,讓你隻要想起來就會痛入骨髓。其實作為上位者,並不是想把下屬當做工具或者數字,而是你隻能選擇這樣做......”
謝廣令的推心置腹讓她有些猝不及防,白秀秀微微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麼,但是這一刻,她腦子一片空白,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她想起當年推薦高旭臥底黑死病就是謝廣令。
謝廣令也沒有等待白秀秀說什麼的意思,表情嚴肅的說道:“叫你來,並不是為了跟你說這些,實際上也和阿斯加德的任務關係不大,隻是通知你,隨時做好撤離克裡斯欽菲爾德的準備,也許明天,也許後天,不管阿斯加德的任務完成的怎麼樣,隻要我下達命令,所有人都聽從女媧的命令立刻撤離,車隊已經準備好了。也許到時候我會留下斷後,如果我沒能跟上,你就要承擔起組織撤退的任務!”
“怎麼了?”聽謝廣令這樣說白秀秀有些震驚,問句脫口而出。
“發生什麼了並不重要,按命令行事就好。”謝廣令麵無表情的說。
“是!”白秀秀立正敬禮。
“撤退路線到時候女媧會安排,你一定要保證學員的安全,尤其是小進。”
“是!”
“去吧!這件事目前屬於紅色機密,不要跟任何人透露一點信息。”
“是!”白秀秀放下手,轉身向作戰會議室的門口走去。
謝廣令在白秀秀背後凝望著她背影,瞳孔裡倒映著的煙火和白秀秀窈窕曲線混成熾烈的顏色,他情不自禁的開口喊道:“秀秀.....”
白秀秀愣了一下,這是謝廣令第一次叫她的名,而不是稱呼她為“白隊長”,她腳步凝滯了一霎,才回身說道:“謝組長,還有什麼事情?”
謝廣令聽到白秀秀叫他“謝組長”,終於從口袋裡掏出了拿包已經略微有些潮濕的香煙,他點燃了香煙,重新推開了窗戶,低聲道:“沒什麼事,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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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2月24日,晚上11:30。
阿斯加德遺跡之地,千年之森。
全速前進的太陽花旗幟和太極龍成員們已經能看清楚吉斯菲爾德修道院的尖頂,此刻位於千年之森邊緣的圓錐形聖山的盤山路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火把,遠遠的望過去,這座山就像點亮了無數彩燈的巨型聖誕樹,在漆黑的天幕之下壯觀異常。
付遠卓踩在搖晃的針葉林樹梢尖,用上搭了個涼棚望向了吉斯菲爾德修道院,這個夜晚十分詭異,陰雲密布,像沉沉的黑色被襖壓在頭頂,付遠卓自我解嘲的說道:“平安夜在遺跡之地過也算不錯,至少表世界是不可能看到這麼大的聖誕樹的!”
一旁的湯小勺翻了個白眼說:“嗯!是看不到,也看不到火燒女巫的聖誕大戲,想到這些女人全都會被燒死,我就覺得惡心....什麼狗屁遺跡之地,真是惡心慘了!要是真有這款遊戲,老娘一定去把這個公司給炸了!”
付遠卓苦笑了一下說道:“至於嗎?都是些npc而已.....而且曆史上也發生過差不多的事情,中世紀的女巫可比這慘多了,火刑可以說是比較仁慈的死法了,有些女巫因為不承認自己是女巫,要經曆嚴酷的刑罰,向什麼跟她們的肚子裡灌聖水,灌到胃爆裂,還有什麼剝光衣服然後......”
“喂!你這個人怎麼這麼下流,儘研究些下三濫的東西!”湯小勺鄙視的瞥了付遠卓一眼,狠狠的說道。
付遠卓無語,本來隻是想顯擺一下從成默那裡聽來的知識,沒想到卻被湯小勺說成了下流,這種鍋付遠卓可不想背,反正成默在學員中的名聲已經夠差了,也不在乎差這點,因此付遠卓一臉委屈的說道:“這是成默說的,他對這個有研究,我隻是複述而已。”
“成默?”湯小勺“哈哈”一笑,“原來是‘放屁虱子’說的?”
付遠卓皺了皺眉頭,轉頭看著“哈哈”大笑的湯小勺問:“放屁獅子?什麼玩意?”
湯小勺擺了擺手,一邊笑一邊說:“彆介意啊!不是我說的,這是一些喜歡謝學姐的男生和女生跟成默起的外號,意思就是一吹牛就像放屁一樣會蹦的老高的‘虱子’....”
“啊?”
湯小勺衝著付遠卓眨了眨眼睛說:“這個‘虱子’是‘跳蚤’的‘虱子’,和‘獅子’獅子王辛巴的那個獅子同音,也是諷刺來著....你彆告訴成領隊彆人這麼說他啊!”
付遠卓做了個抬頭望天的無奈動作,說:“告訴他估計他也不會在意,他這個人其實從來不在乎彆人怎麼看他。”
“是嗎?”湯小勺摸了摸下巴,“那謝學姐難道也不在乎嗎?”
“這兩個人天生一對,都是不在意彆人眼光的奇葩。”
“我覺得吧!有實力才叫不在乎,沒實力的話,想在乎也沒辦法在乎啊!謝學姐實力毋庸置疑,但成領隊目前來說,挺配不上謝學姐的。好多女生都替謝學姐覺得委屈.....”
“哈哈!其實成默已經很厲害了,好歹彆人兩年半就成了天選者啊!嘲笑他的人自己才多少級?”
“你這麼一說,好像是呃!隻是我們真沒看見成領隊表現出什麼實力啊!你看上次被達尼爾·金和上尉狙擊,成領隊人都沒有露個麵.....”
付遠卓還想替成默辯解,這時候不遠處傳來了一聲:“快看!”
兩人停止了說話,回頭就看見了聖山的山頂,吉斯菲爾德修道院的內部射出一管粗大的金色光柱,光柱直戳雲霄,整片天空的雲層都像燒開的水一般沸騰了起來,氤氳的水氣以肉眼可見的霧狀翻湧。須臾之後,金色的光柱消失,濃厚的陰雲被捅了個不大不小的窟窿,銀色的月光如水般從井口傾瀉下來,照耀著高聳的聖山。
“發生什麼了?是不是星門的人完成了儀式?”有人自言自語般的詢問。
不過沒有人回答他,因為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給震撼了。
一隻無比巨大的金色蛇頭從雲層所形成的圓形井口中探出頭,說它是蛇似乎又不準確,它的頭上長著一對尖利的羊角,金色的鱗片比黃金巨蟒還要閃耀,僅僅是能夠看的見的頭部,目測就比人類目前最大的身長八十多米的a225運輸機還要大,隔得老遠都能感受到那種體型上的碾壓感。
這個無與倫比的巨大怪物像是趴在雲層上麵,用猙獰而威嚴的雙瞳,從光柱形成的大洞裡探頭俯瞰著聖山頂端的吉斯菲爾德修道院。
它低聲咆哮,整個雲層便如活火山裡的岩漿翻騰起來,接著雷鳴般的聲音讓整個世界為之震顫,肆掠的風像奔騰的野馬群,以它為中心朝著四麵八方狂吹,整個千年之森都為之傾倒,針葉林發出了“嘩!嘩!”的回響。
狂風吹的湯小勺的長發向鯉魚旗一樣向後飄了起來,而付遠卓根本無法在樹梢立足,在掉下去的時候,他喃喃的大喊:“靠!這是龍吧?”
這個無與倫比的巨大怪物像是趴在雲層上麵,用猙獰而威嚴的雙瞳,從光柱形成的大洞裡探頭俯瞰著聖山頂端的吉斯菲爾德修道院。
它低聲咆哮,整個雲層便如活火山裡的岩漿翻騰起來,接著雷鳴般的聲音讓整個世界為之震顫,肆掠的風像奔騰的野馬群,以它為中心朝著四麵八方狂吹,整個千年之森都為之傾倒,針葉林發出了“嘩!嘩!”的回響。
狂風吹的湯小勺的長發向鯉魚旗一樣向後飄了起來,而付遠卓根本無法在樹梢立足,在掉下去的時候,他喃喃的大喊:“靠!這是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