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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默沿著座艙間長長的過道向前走,兩側的太極龍學員們有些在閉目養神,有些在透過全景玻璃窗瀏覽巴黎的夜色。
不遠處的巴黎聖母院開始敲鐘。
十二月間,天氣寒冷晴朗,鐘敲了十三下。
成默拉開座艙的滑門,整個河川似乎隻有馬達聲在回蕩。座艙與駕駛艙隔著一條寬闊的過道,過道中央被欄杆隔著,作為駕駛艙和座艙的分界。成默推開了欄杆中間的柵欄門,船頭的方向立刻有狗叫聲傳了過來。成默雖然看不見狗,卻知道是白秀秀特意弄了幾條狗拴在船頭試毒。他越過了欄杆,敲了敲右側駕駛艙的鐵門,等裡麵傳來了“進來”的聲音才推門而入。
進去第一眼,成默就看見了站在船頭的比格和泰迪,此刻它們已經偃旗息鼓。隔著擋風玻璃成默絲毫感覺不到巴黎的異樣,站在溫暖的駕駛艙裡,他隻覺得自己仿佛是隔著雪幕在窺視天上的街市。他順手關好門,將視線投入駕駛艙內,白秀秀和顧誌學、張左庸全機械化的載體站在一個黑人駕駛員旁邊,張左庸屬於重裝半機械人,塊頭大不說,個子也高,頭幾乎頂在了天花板上。三個教官都盯著駕駛台上的小電視機,此時此刻電視機上在播放菲利普神將暴打小醜西斯。而握著船舵的黑人駕駛員正瑟瑟發抖,很顯然,他害怕旁邊的白秀秀他們,但又忍不住不停的偷看旁邊似乎是來自未來的殺戮機器。
成默原來不知道黑人麵色蒼白是什麼樣子。
現在知道了,恐懼像一層光膜覆蓋在他的臉上,讓他的情緒像是可視的畫麵,直觀的傳遞到了旁人的眼睛裡。他知道眼下不是研究表情的時候,便直接開口問:“白姐,找我有事?”
白秀秀將視線從電視上挪開,看向了成默說:“嗯,貌似現在隻有5g的手機能打得出去電話發得出去短信,普通的4g也就能聽聽收音機,沒有其他的用,我就想問下你那裡有弄到5g手機嗎?”
成默點了下頭說:“有一台,在謝韞手裡。”
白秀秀按開了麵罩,貼合在麵部的銀白色裝甲如水一般退到了脖子處,露出了麵部,她笑著說:“那就再好不過,要不然隻能等出了市區在聯係機場那邊的人了。”
白秀秀的笑容在全機械化裝甲的映襯下有種妖異的美,成默從未想過機械和人類能夠結合的如此完美無瑕,他短暫的被這樣不可思議的奇特美麗給震撼了一下,隨即說道:“我去拿。”
“不急這一會,反正船也隻能朝這個方向走,遲點和機場那邊聯係也不礙事。”說著白秀秀回頭看向了電視,“你和小醜西斯交過手,對他有一定的了解,你覺得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會不會把毒氣裝置的遙控器交出來?”
白秀秀問了一個很引人矚目的問題,旁邊的顧誌學和張左庸立刻都解除了頭部裝甲,把視線投向了成默,明顯電視裡播放的內容還不如成默的回答吸引人。
成默也轉頭看向了身側的電視機,穿著法蘭西元帥裝的菲利普神將一拳砸在小醜西斯的鼻尖,鮮血四濺,小醜西斯的頭被這一拳嵌進了隕石坑狀的大理石地麵。成默在地下墓場就看見小醜西斯在挨揍,來到船上看到的還是小醜西斯在挨揍,他有些不解的皺了皺眉頭說:“目的是什麼我說不好,但肯定不是在巴黎製造一場混亂這麼簡單。而且小醜西斯是不可能會把遙控器交出來的......倒是菲利普神將會碰到大麻煩.......”
“麻煩?你認為菲利普神將會向小醜西斯這條瘋狗妥協?”張左庸搖了搖頭說。
白秀秀也看向了成默說道:“你可能不太了解菲利普神將,這位神將看上去很好說話,實際上是個極其強硬的人,他不會向小醜西斯妥協,更不能向小醜西斯妥協。”
“是啊!更何況小醜西斯要的還是神將的傳承.....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張左庸補充道。
看到熒幕上小醜西斯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顧誌學略有些不屑的說:“能有什麼麻煩?我覺得小醜西斯在巴黎搞事也太自不量力了吧?打菲利普神將一點抵抗都沒有,也不知道他怎麼混到天榜十九的.....”
白秀秀和張左庸還有顧誌學都不覺得小醜西斯能有所作為,成默心裡卻隱約的有些不對,他注視著電視裡的小醜西斯,他用手抹了鼻血,擦的一臉都是,然後對著菲利普神將露出神經質的笑容,他的表情和瞳孔裡絲毫沒有能稱之為“恐懼”的情緒,反而有種興奮在瘋狂的燃燒。
不少人對小醜西斯都有種誤讀,覺得他這個人精神有問題,但成默知道,小醜西斯確實屬於表演型人格,但他其實很正常,因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要做什麼,自己的目標是什麼,他智商極高,擅長玩弄人心,絕對不是那種神誌不清見人就咬的瘋狗。
那麼小醜西斯明知道來巴黎會遇到菲利普神將,就一定會有萬全的準備,也許情況不妙的是菲利普神將。當然,也有可能是小醜西斯認為自己憑借“毒氣”能夠要挾菲利普神將,但目前看來似乎效果不是那麼好。
成默盯著熒幕上的小醜西斯虛了下眼睛,低聲說:“是,化學係是不太擅長角鬥,但三年前在k20上,小醜西斯就能和拿破侖七世打的有來有回。我不知道神將到底和普通天選者的差距有多大,但菲利普神將沒有想要殺死小醜西斯的情況下小醜西斯也不至於連還手都做不到。”頓了一下,成默說,“所以小醜西斯不是還不了手,而是不想還手......”
“不還手?”顧誌學顯然無法理解,用不可思議的語氣說。
成默點了點頭說:“也許你們沒有我這麼關注小醜西斯,我仔細查過小醜西斯所有的角鬥記錄。目前為止他保持著全勝,不僅如此,他每一局的勝利時長都在一兩分鐘之內,可化學係的天選者角鬥時長一般都在十分鐘以上.....”
“這和小醜西斯不還手有什麼關係?”顧誌學不置可否的說。
成默淡淡的說道:“小醜西斯有個習慣從來不主動發起挑戰,都是從挑戰者中選擇對手......我們換一個角度,當我們選擇角鬥對象時,會有兩種心態,一種為了榮譽、為了名氣、為了更快的達到更高的名次,所以我們會主動向強者發起挑戰;一種單純的隻是為了贏,所以會挑選自己肯定能贏的對手......後一種行為我們稱之為‘控分’,這麼玩的也不再少數。不過仔細分析小醜西斯的對手,不管對手的排名和實力怎麼樣,每一局都在一兩分鐘內結束,實在太奇怪了。這隻能說明小醜西斯是在自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輕鬆獲勝的情況才會選擇接受挑戰。我甚至懷疑他也許做了很多角鬥之外的工作,而不是純粹的用角鬥技術來獲得勝利的.......”
“你的意思小醜西斯有辦法對付菲利普神將!”顧誌學笑著搖頭,“這絕對不可能!菲利普神將不可能被小醜西斯所威脅的。而這個世界上能夠打敗神將的隻有另一個神將!”
“我也覺得。我猜這種形勢下小醜西斯來到巴黎,是趁機想要達成某種政治訴求.....我不認為小醜西斯這種恐怖份子能得逞。”張左庸點了點頭,表示認同顧誌學的說法。
白秀秀沒有說話,隻是淺笑了一下,大概是認為成默因為和小醜西斯遭遇過,過於高估了小醜西斯。
成默心想:“政治訴求?小醜西斯這種人的訴求大概就是全世界的政府都消失。另外,打敗是打敗,殺死是殺死,神將無法打敗,並不代表神將無法殺死”,不過這話實在太驚世駭俗了,除了米國神將的本體偶爾會乘坐航空母艦出國之外,其他國家的神將都是鎮國神器,絕對不會出國不說,還都在重重保護之下,接近都很難,更不要說刺殺了。再加上神將本身也實力強橫,可以說想要刺殺一個神將的本體比刺殺米國大統領還難,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不過那是在局勢穩定的情況下,戰亂之中又有什麼不可能發生?尤其是歐宇的人幾乎全在德意誌和克裡斯欽菲爾德。成默心中一驚,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他又轉頭看了看玻璃窗外的巴黎,漫天雪花中有黑煙在飄搖,陰沉的天幕倒映著橙色的光,也分不清哪些是火光哪些是燈光,他下意識的自言自語:“貌似眼下倒是個機會.....”
“什麼機會?”白秀秀狐疑的問。
成默正待搖頭說沒什麼,這時電視重新恢複了音頻信號,裡麵傳來了小醜西斯那沙啞而詭異的聲音:“神將閣下,這個世界上最艱難的,絕對不是上帝給你的考驗,而是惡魔給你的選擇......現在,你就麵臨這樣的選擇,如果你還在這裡拖下去,拿破侖七世就會殺死你的本體,讓你徹底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如果你選擇殺了我的載體再回歸本體,我就會馬上釋放毒氣,讓整個巴黎刹那之間變成死地......如果你不殺了我的載體,直接選擇回歸本體,我就能殺了你的載體,繼承你的神將之位.....”
聽到拿破侖七世的名字成默倒抽一口冷氣,睜大了眼睛,死死的盯著屏幕。
“選擇?在讓彆人選擇之前先看看自己的處境。”菲利普神將的聲音讓整個天地進入了一種龐大的靜止,可惜這個瞬間鏡頭沒有給到菲利普神將的麵部,隻能看見他猩紅的披風在大雪中像是被凍結住了,空氣中的雪花靜靜的凝固在他的四周,路燈撒下來的光線如同剪影,小醜西斯的動作和表情也定格在了電視機裡。
菲利普神將高舉右手,藍白色的“執水者歐申納斯之劍”出現在了菲利普神將的手中,“執水者”散發的碧藍光芒在空中漫卷,像是藍色的核光輻射。
整個畫麵格外詭異,像是被切割成了互不關聯的三部分,小醜西斯、菲利普神將和其他的觀眾。
“執水者”化作一抹碧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刺向小醜西斯的額頭,躺倒在地的小醜西斯目光無神,但最後的表情還是在放肆狂笑,像是完全不畏懼這樣的結局。就在“執水者”抵達小醜西斯眉心的刹那,菲利普神將的動作凝滯了一下,那高大偉岸的身軀在空氣中化作dna螺旋,幾乎是一秒都沒有凝滯就消散在靜止不動的風雪之中......
而那把如璀璨的執水者之劍在小醜西斯的眉心刺出了一個紅點,隨後歪倒在隕石坑狀的凹陷裡。
“啊~!”幾個人不約而同驚叫出聲。
所有人都知道載體在回歸本體的時候需要一分鐘到三十秒的時間,這個時間段屬於不可防禦的狀態,被人抓住就是白給,即便是神將也不例外。隻有一種狀況下,載體才會不需要讀秒瞬間消失,那就時本體死亡的時候。
其他人都像是失了神,眼睛一眨不眨的凝望著電視機。
成默感覺到自己的太陽穴在跳動,他用眼角的餘光瞥見了白秀秀的嘴角在抽搐。不過很快他就被電視裡的畫麵給吸引,將注意力集中在了電視上。
路燈下的雪花重新開始流動。
隕石坑中央的小醜西斯左顧右盼了一下,發現了掉在雪地裡的“執水者”,立刻就笑了起來,剛開始隻是笑,後麵是大笑,接著他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直到笑的咳嗽了起來,才拾起那把發著幽幽藍光的“執水者”,慢吞吞的站了起來。
小醜西斯將“執水者”舉了起來,像舉著一把傘,接著他在隕石坑裡悠悠的漫步,開始哼唱起來:“du ~bi~du~bi~du,o~du ~bi~du~bi~du.....”
他在紛揚的雪花中做了個聳肩的動作,又把“執水者”當作傘,揚著頭做了個收傘的動作,接著把“執水者”抗在了肩上,開始在雪花中舞蹈,同時大聲的唱了起來:“i'm singingthe rain
just singingthe rain
what a glorious feeling
i'm happy again......”
小醜西斯的聲音一點也不好聽,一首愉悅優美的《雨中曲》被他唱的像是催命的魔咒,讓人想起了《發條橙》裡亞曆克斯在實施犯罪時唱的那首無比驚悚的《雨中曲》。小醜西斯的舞蹈格外的有魔性,雖然算不上優美,但每一個動作都那麼協調和渾然天成,讓人無法挪開視線。
成默和白秀秀他們都震驚的無以複加,像著了魔一樣有些呆滯的凝望著電視機。大家都沒有從菲利普神將的死亡中走出來。
“我.....是不是看錯了?”顧誌學吞咽了一口唾液,顫抖著問,“不會真的......死了吧?”
“好像是.....要不然死的.....應該就是小醜西斯的載體了。”張左庸語氣不是那麼確定的回答,遇到了“神將”任何原本可以確定的事情,似乎都變的不可確定了。
“如果菲利普神將真死了,那局勢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我們得更快的離開巴黎!”白秀秀轉頭看向了成默。“成默你快去把手機拿過來,先了解一下機場那邊的情況。”
成默點頭應了聲“好”,剛打算離開駕駛艙就感覺到手表在振動,他抬起手腕,眼前彈出一片綠色光幕,上麵寫道:“請各位天選者注意:首位‘弑神者’誕生,係統將在十分鐘後關閉,六小時後重啟,更新十二神將名單。”
“我的天!真死了......”即便有所準備,顧誌學還是語氣驚愕的低喃出聲,聲音裡飽含著不敢置信。
沒有人相信能夠與“神”比肩的“神將”,就這樣在所有人的眼前化為泡沫。以這樣一種方式死去,自從神將出現以來就以神的代言人高居於人類金字塔的頂端,除了時間,他們沒有敵人,近乎於無敵的存在。
可一位神將居然被殺死了。
以無數人的生命和一座千古名城作為陪葬。
這實在太石破天驚了。
眾人看著電視上還在翩翩起舞的小醜西斯陷入了沉默,有種還在夢中的錯覺。過了好一會張左庸才歎了口氣說:“沒幾分鐘就要強製下線了。要更新十二神將名單........看樣子繼承十二神將席位的不是小醜西斯就是拿破侖七世,這裡世界不得天翻地覆!”
“應該是拿破侖七世,歐宇要被玫瑰十字會翻盤了。說實話我寧願是小醜西斯,拿破侖七世這種野心家比小醜西斯這種瘋子要可怕的多!不過,不論是誰,對我們太極龍來說都是好事。”頓了一下,白秀秀又對成默說,“你是不是和這個拿破侖七世也挺熟的?上次你和謝韞還一起去參加過他舉辦的晚宴......”
(bgm《not alone》ofur arnalds)
“是參加過.....”成默話還沒有說完,像是想起了什麼,飛快的轉身推開駕駛艙的鐵門衝了出去。這個刹那成默心裡的擔憂像是開水般沸騰了起來,讓他渾身發熱遍體冒汗。他越過過道間的欄杆,對麵就是座艙,隔著一道門都能聽見裡麵的喧鬨,毫無疑問所有人都在議論關於“神將”的事情,成默扯開乘客艙的滑門,聲音大的讓整個座艙的太極龍學員都停止了討論,轉頭看向了他。
成默顧不得那麼多,朝著剛才謝韞坐的位置望了過去,果然沒有看見謝韞。成默腦子裡“嗡”的響了一下,像是站在一口銅鐘的裡麵,此時此刻外麵正有人不停的用木錘撞擊著銅鐘,他被強烈的震顫弄的頭疼欲裂,像是腦子要炸開了一般。
他一向都無比清醒和靈敏的腦子陷入了宕機的狀況,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腦海裡全是在k20那節被肢解的車廂裡所看到的謝韞,他看著她像花一樣慢慢的凋謝,陽光在她將要陷入沉睡的麵容上移動,緩緩的將她拋入陰影。
各種負麵情緒在成默的腦海裡激蕩,像是洶湧的波濤。
他嘗試著讓自己樂觀一點,於是他想,就算謝韞回到了巴黎又怎麼樣?她可是具有“上帝基因”的人,就算遇到了小醜西斯也不需要怕,肯定不會有事。六個小時所有人都無法激活載體,她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強的,就算是神將都拿她沒辦法,是啊!她還有“歌唱者號角”這樣的神器,自己有什麼好擔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