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教諭家在縣城西邊,算不得近,他加快腳步去了,到了桂家門口。
教諭手中有錢多補貼學生,自家倒是幾十年如一日地,住在這偏僻的小院裡。魏銘拉了拉自己的衣裳,儘量讓自己看上去不是鬨著玩的小孩,十年前叩了叩門。
沒回應。
又用力叩了一遍,這次裡邊有了腳步聲。
這腳步聲魏銘細細聽了,分辨不出記憶裡桂教諭的熟悉。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記不清在所難免。
腳步聲到了門前停下,他深吸一口氣,裡間拉開了門。
“誰呀?你是誰?找誰?”
魏銘愣了一下,眼前是個瘦到脫形的中年男子,根本不是桂教諭的樣子。
“請問,教諭在嗎?”
“教諭?”中年男子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你說洪教諭?不是住城東嗎?怎麼找我家來了?”
洪教諭?
縣裡確實本是洪教諭為頂頭教官,桂教諭之前隻是訓導而已。
難道桂教諭在這一年還隻是訓導嗎?
“那請問桂訓導可住此處?”
中年男人更加莫名奇妙了,“什麼桂訓導?你這孩子到底找誰?”
這一問,終於把魏銘問明白了。當年他入學時的桂教諭,現下還沒到安丘縣任職!
他趕忙同中年男人道了歉,折返回去。
幾十載匆匆而過,那些陳年往事他是真記不清了。尤其前世家中貧寒,饑荒過後,鄉村社學不複存在,縣裡雖有社學,卻無法就讀,於是連幾年在家種地、編草鞋草帽賣錢、替人放牛,閒暇時間才讀幾本書。
待到永平十四年,他十四歲,桂教諭下鄉選拔優秀學子,見他勤勉好學,這才將他招入縣中社學讀書。
而今生,他當然不敢拖延,免得如前世一般,入朝太晚,隻能眼看著大興國力被消耗殆儘。然而儘早的結果竟然是,桂教諭還沒來到安丘。
魏銘無奈地搖頭,他記不得桂誌育具體是何時來了,隻是眼下借錢屯鹽換糧,也要另行打算。
他回到盛家落腳的院子,離得遠遠地便聽見有喊聲,走得近了才聽著是崔稚在喚他,他趕忙走過去,崔稚尖叫著撲了上來。
“你去哪了?!嚇死我了!你要是丟了,我怎麼回去跟你嬸子說啊!你這孩子怎麼亂跑!人販子把你拐走怎麼辦?!”
她在他耳邊驚雷一樣地喊了一遍,魏銘先是覺得好笑,而後沉下來臉來。
他目光落在崔稚的瘦小的身板上,“是我的不是,你年紀尚小,更容易被拍花拍走,我不該放你一個人過去。”
他說這話,終於露出了原本的腔調。
崔稚沒犯傻,聽出來了。
“魏木子,你是不是瞞了我什麼?你老實交代!”崔稚兩眼直勾勾看住了魏銘。
魏銘抬手,將她往涼蔭下請了請,“我叫魏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