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鏡高懸”四個鎏金字,像神明之眼,不怒自威,又暗含悲憫。
何來暴利這個問題,把堂內堂外都問住了。
堂內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苗品。白胡老頭拊掌大笑,“這賬算得太對了經商本就為了牟利,賺些錢有何妨九錢一鬥本就低於安丘市價,況且哪有本地人願意以鹽換糧若非是這孩子冒人之不敢為,假托崔七爺之名,與盛家談下交易,村人去哪裡得來這隔年揚州米這是為百姓謀利之事,他才賺的這少許米糧,何來暴利怎是奸商”
苗品太激動了,說得一番話更為魏銘穩住了勢氣,堂外秀才已經把質疑,像吸氣一般收回了口中,再說出口的話,紛紛倒向魏銘。
“是呀熙熙攘攘皆為利往,有幾個不為取些利安身立命便是咱們這些秀才,難道真能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
“這年頭有糧食雖值錢,可也得吃喝,若是都按銀子算,每人每日又吃掉多少銀子,難道為了錢,從嘴裡省了糧食出來賣那不就餓死了”
“正是,這孩子說得怪可憐的想他家中皆是婦孺,沒個頂梁之人,若不是鋌而走險這一遭,哪裡能過得下去也多虧盛家兄弟年輕不經事,被崔七爺唬住了”
堂外你一眼我一語,崔稚大為開懷,再看那邢備已經低下頭去。
隻是堂上盛家兄弟麵色羞赧,崔稚強忍著不笑,自覺替盛家兄弟腦補了一句我們兄弟不要麵子的嗎
趙功、戴崗他們已經被轉了幾轉的形勢,驚得找不清立場了,王複臉色剛解凍,又迅速凍結,比上一次還陰冷,因為他已經找不到什麼旁的說辭了
苗品還要再誇,知縣李帆連忙乾咳示意自家先生收斂些,形勢一邊倒,他還是很滿意的。這魏家小兒是為眾人抱薪者,縱然抽拿些許,也不應讓其被人趕到風雪中。
若是這一番隻論義,而不論利,寒了經商之人的心,以後還有誰敢做這樣的事
想他四處籌糧不得,身為一縣至尊卻要躬身請求富戶捐糧捐錢,在朝廷賑濟送來之前,讓百姓儘量有一頓吃一頓。
魏銘這般做法,正是解了他燃眉之急
李帆再一次將目光停留在了魏銘身上此子今後必成大才
驚堂木啪地一聲拍下,堂內外歸於安靜。
“此案已經明晰,再無異議。”
這一次知縣宣告,再沒有人反對,包括臉色陰冷到極點的王複。
“本縣綠亭村人魏銘以鹽換糧,並無違反大興律之處,所謀之利,亦合情合理,判當堂釋放。告發之人當地糧長趙功、總甲戴崗起意不良,涉嫌蓄意迫害,並與捕快張洪私下竄通,欲借魏銘之口迫害綠亭村郭家,罪行疊加,立即收監,改日細審”
知縣收監令牌咣當發下,戴崗和張洪撲通跪下就是求饒,趙功傻了眼,兩腿發軟癱倒在地。堂外早就從高矮生口中,得知三人事跡的秀才們,一口一個吐沫看著衙役將三人押了下去。
李帆已經起身退堂,王複垂首跟於其後。
李帆沒有直接牽連王複,一來,是給他些臉麵,二來,王複其人在安丘紮根不淺,這一點攀扯,他反手就能擺平,隻是名聲難堪罷了,卻不能傷筋動骨。
今次之事,已經是李帆力壓王複,王複名聲在安丘士子裡必然掃地,他這個代教諭,也威風不起來了。
將這些關係了然於胸的魏銘,多看了幾眼王複的背影,再一回首,瞧見外邊有個黑臉丫頭,夾在人群裡朝他招手。
魏銘快步走上前去,剛要問她臉怎麼黑成這樣,就被人按住了肩膀,但見崔稚小胳膊也被人拉住,他轉頭看去,原來是盛齊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