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驢不急不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平坦的田野一眼望去,望到了天邊,地裡零星栽種的幾顆樹,在深秋寒風的掃蕩下,送走了最後的黃葉。
崔稚哼著小曲。
魏銘知道她在哼唱後世的曲子,那些曲調或輕快或激蕩或纏綿,詞意淺白,崔稚每每哼唱,都代表著她心情很好。
自從那次兩人消除了誤會之後,關係近了不少,崔稚越發喜歡給這個唯一可以聽她說奇怪話的人絮絮叨叨,魏銘也願意聽,聽她說來的那個奇妙的世界。
魏銘牽了牽毛驢,往回家的岔路上去,同崔稚道“五景釀賣的不錯”
“還行吧”崔稚搖頭晃腦,“讀書人挺吃我給他們量身打造的酒的,不過,窮秀才到底是窮啊我還是想著把品牌做出去,口碑做出去,讓買酒的人群更廣一點。”
“那你如何做”魏銘問。
崔稚搖頭,“隻能慢慢讓口碑發酵,唉,我沒錢,不然砸錢推廣,效果肯定快”
這話讓魏銘默了一默,聽她又嘀咕什麼拿錢引人的話,不由想到了桂誌育的困境。
若是能把縣學學田的錢糧收集來,招攬學生也好,請人授課也罷,都好說了。
學田就是專門用來供養師生的,原本縣學就有學田一傾,今歲魏銘同李帆提及了社學複興一事,李帆又劃了二十畝高粱地到學田裡。
照理說,這一筆進項不算少。
但聽桂誌育和洪教諭的意思,似乎花起錢來並不能大手大腳,反而捉襟見肘。
魏銘不由想到不少地方的學田,都由鄉紳把持著,鄉紳勢大,學田到了他們手裡,縣學就不要想受到大筆的錢糧了。
魏銘這麼一琢磨,翌日便四處走訪了學田的地界,問了一圈,果不其然。
隔了幾日,同桂誌育提起了此事,桂誌育道“魏生同我想到一處去了,隻是這些學田早就分了出去,縣學隻坐等收租,又因為年景不好,收的也不多。我想著不如拿回來,找了老實農人來種,定然得的多許多”
桂誌育說著,將學田劃分的圖紙拿給魏銘看,“你看,這七十畝地一共劃了五家,這個劉家最多,手裡有三十畝地。”
他說得這個劉家,並不是劉春江家,而是那挑唆葛青的劉灃同家。
劉灃同家原本包了十畝學田,後來李知縣劃過來的二十畝,都被王複一並都包給了劉灃同家。
桂誌育點著圖上這一片地,同魏銘道“此生人品存疑,我看他們家的地交的糧也少,問及糧食,找了許多借口,我看今次就從他家先收些來。”
魏銘見著桂誌育又來了精神,沒有之前的垂喪,兩眼精光跟有了計策的崔丫似得,不像前世他跟著桂誌育讀書那會,多看到焦慮沉悶的先生。
想想桂誌育的年紀,好像眼下確實和崔稚差不多大,而自己都快活了半百了,自然看人同以前不一樣。
魏銘還是心下甚慰,這也算是幫到了恩師些許,他提醒桂誌育“還是各家都收一下,免得劉家說縣學針對他們家,跳出來鬨事,收不成學田還折了縣學臉麵。”
但是,讓人意外的是,儘管如此,學田還是沒能收回來。
一畝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