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責備,魏銘苦笑,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等嚴厲的責備。
但魏銘也無可辯駁,規矩地低下了頭,“學生知錯了。但有一事要向您稟明。”
“哼。”西山餘仍是沒什麼好氣,“同我有何要說?”
他這麼說,人卻沒有離去。
魏銘一邊有些不能把如今憤世嫉俗的西山餘,同軍戶口中平易近人的餘公重合在一處,心中十分疑惑為何性情如此反差,另一邊,把神火箭溜圖紙被毀一事,告訴了西山餘。
若說還有誰能把圖紙的空缺補上,非餘公本人莫屬!
“......那位朱總旗十分自責,險些因此自殺身亡,幸而查到了真凶,嚴懲了龐家子弟,隻是圖紙尚且缺了一塊,不能複原。”
魏銘看向西山餘,皇甫兄弟都看向了西山餘,崔稚也打量著他老人家。他老人家神色難辨,似乎想到了很多,半晌,又是一哼。
“毀了也好。”
皇甫兄弟還以為他發了脾氣,連忙跪到了地上,“餘公,那龐家作惡多端,已經被嚴懲,請您息怒!”
誰料西山餘忽然起身,甩手背過身去,“你們找錯人了!我不是什麼餘公!”
皇甫兄弟愕然,崔稚也驚訝,魏銘看著西山餘,不禁回想起西山餘這些年的離群索居。
前世沒有這些事情,他到死都不知道西山住著的養狗的老頭,竟然是清倭大將餘公。
而西山餘始終沒有離開這籬笆院,到了後來,他離家做官,西山餘如何,他已經不曉得了。
安東衛所的軍民說起餘公都是平易近人,朱總旗說起餘公賞賜的江南米,那舌尖仿佛還留有稻米的香氣。
幾次他和崔稚同西山餘相處,也能感覺他老人家的善意,可今日這是怎麼了?
西山餘是餘公沒錯,他為何兩次三番否認?為何說起被毀的圖紙,竟是這般厭棄而煩躁的態度?
餘公當年假死又隱居於此,到底發生了什麼?
其中的內情,魏銘一點都不知道。
他看向餘公,又看向驚愕的崔稚和皇甫兄弟,慢慢起了身,輕聲道:“先回去吧。”
西山餘負手背對幾人而立,沒有一絲轉身的意思,送客之意滿滿。
魏銘和皇甫兄弟都默默拱手,輕聲離去。
魏銘這邊轉了身,才發現崔稚沒有跟上來,他回頭看去,見崔稚仰著腦袋,看著西山餘的後背。
她個頭隻到西山餘的腰腹處,斜斜射進來的晨光,讓她顯得尤其瘦小。
她一直仰頭看著西山餘,有幾息,開口道:“我在安東衛所看到那些軍民,他們家中還掛著您的畫像,他們聽說神火箭溜的圖紙被燒了,都好似朱總旗一樣,落下淚來。他們說您是沿海軍民的神,他們一直都記得您,他們沒有忘記。”
她的話尤其的輕,魏銘聽著心中一定。
話落了音,被秋日的風吹得一飄而散,西山餘緩緩轉過了頭來。
熹微晨光照著一老一少兩人,魏銘看到西山餘和崔稚的側臉,竟然有幾分說不清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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