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氏不信,可人人都這麼說,她到底是猶豫了,轉過頭看這李初。
“你就是小鶯,我生你養你,怎麼能認錯?!”她盯著李初反複道。
李初也看向了她,她看到羅氏那熟悉又陌生的麵孔,喉頭一陣又一陣哽咽。
小的時候,娘是疼她的,說她長得比旁人家的閨女都俊俏,是貴人命,旁人家的閨女都跟著大人下地做活,她大多都在旁邊瞧著。
那時候她覺得自己的娘真好,比旁人家的娘都好,但是後來不知道怎麼,一切都開始變了。
娘一邊罵爹和兩個哥哥懶,不乾活,另一邊見木子書讀得好,腦子靈活,想把兩家的關係走起來,誰想到因為木子下獄的事,娘嚇著了,隻怕挨著自家,匆匆忙忙同木子家割了關係,可沒想到,木子卻被原樣放了回來,不光放了回來,還賺了一大筆錢,得了縣太爺的賞識。
從那之後,自家和木子家的關係,就怎麼都圓不回來了,偏娘不肯在田氏嬸子和木子麵前低頭,又肖想木子家院子蓋的好,趁著大雨下塌了房子,搬進了木子家去。兩家合成一家,原本又有機會重新恢複關係,可娘卻看重了木子家的院子,想占了去!
她不曉得娘怎麼會起了這麼大的邪念,明明從前不是這樣的,娘怎麼就不懂,木子家院子再好,也是木子家的,和他們做親戚的,又有什麼關係呢?
可娘偏說,木子家不把他們家當親戚,不把她爹娘當長輩,既然如此,就不要念著情誼了!
偏偏這個時候,又傳來了宋氏酒樓少東家的親事,娘就像一個餓了很久的人掉進糧倉裡,米也想抓,菜也想抓,還想抓肉......最後的結果,什麼都抓不住。
一家人搬到了縣城北的山溝裡,沒有木子家做比較,沒有村裡人戲謔,終於清靜了,可娘不清淨了,每天張開嘴,都是怨恨。爹和兩個哥哥越發懶了,娘看著她,“你嫁人吧,不然咱們家過不下去了!”
可家底這麼薄,連舅母都看不上,不肯結親,娘帶著她到處想看,到底她這張臉還值幾個錢,被老獵戶相中了。她怎麼可能願意,她心裡還想著段萬全!娘就教她怎麼才能籠絡段萬全的心,她信以為真,沒想到反而被人看不起!
後來老獵戶沒成,倒是呂家上門來,她看見那許多聘禮的時候,看見爹娘哥哥發著光的眼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頭了......
這麼多年的事在眼前飛也似地掠過,最後,她看到了羅氏的臉,羅氏的臉和從前真的不一樣了,兒時母親的溫暖和慈愛哪裡去了?
她隻看到羅氏眉間一個川子,眼袋重重拉下,嘴角斜著向下彎曲,再不是太陽底下抱著她回外婆家的母親了!
不是了,再也不是了!
“嬸子再仔細瞧瞧,我真不是你閨女!你閨女姓甚名誰,去了哪裡,我們可以替你找。”李初說著,輕輕地笑了笑,“繡坊還要做生意,嬸子不要這樣,快鬆開我吧。”
她說得風輕雲淡,真的如同旁人家的閨女在說話一樣。
羅氏怔了怔,再看向她,恍恍惚惚地認不清這到底是不是小鶯了!
小鶯有這麼和順嗎?小鶯能被她拉拽著,還心平氣和地說話嗎?小鶯的聲音仿佛也不同眼前這個女子一樣,平靜中略帶幾分沙啞......這是小鶯嗎?
羅氏從頭到腳地打量李初,李初任由她看,隻是羅氏還不肯鬆開李初的胳膊,不停嘀咕,“小鶯、小鶯......”
萬音和大姑娘小媳婦們都勸她,“真不是你閨女!”
真不是,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