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安看到了負手立在院中的人,而他身旁,正是那個苗安準備一並炸死的安東縣主崔稚。
他終於知道自己跑不脫了,見那兩人目光玩味的打量她,好像打量一隻受了重傷的野獸。
魏銘露出一個笑,“內侍怎麼不在地下了?可是因為泡了水,不便做事?”
苗安眼神頓時犀利起來,“原來水是你弄來的?!佩服!佩服!”
魏銘道不必佩服,“縣主不過是來查一查酒水,沒想到意外發現內侍竟然潛藏此處。縣主不敢捅破,錦衣衛也不敢直接抓人,唯恐內侍你來一個玉石俱焚。”
魏銘說著,露出幾分無奈,“內侍真是給我等出了個難題,我百般無奈之下,這才想到附近有一條小河,就在一牆之隔的院外,這才把河水引導了這地窖,讓縣主提前用泥補了石門,唯恐提前泄露行蹤。如今內侍砸開石門,這湖水可不論是誰,隻往低處流。”
魏銘三言兩語把事情說了個一清二楚,苗安聽得心下猛跳。
“好一番急智!”
他這麼說,崔稚也不由看向魏銘。
她見他神色淡定,胸有成竹,一顆心完完全全落到了實處。
不是什麼人都有他這些智慧,也不是什麼人都有他這般定力!
而苗安已經困獸之鬥,無處可逃了。
魏銘問他,“在宮裡經營這麼多年,坐到了提督太監的高位,你又為何合謀襄王,聯手倭寇,自毀前程?”
這是魏銘最不明白的地方,苗安前世,真可謂是一點不妥都沒有,而今生,居然成了在襄王之上的敵手。
他這般一問,苗安冷笑一聲,“自毀前程?!你所謂前程是出將入相,那我呢?一個閹人,有什麼前程?”
苗安抬手,指了所有人,“你們都不知道一個閹人是什麼感覺!我隻配在皇宮裡服侍著一代又一代的暴君庸君!我有什麼前程?!”
他說著,回頭看見地下的水更多了,知道自己精心籌謀的一切化為了泡影,越發露出了瘋癲的一麵。
“我隻不過想過一個正常人的日子,但是天下人都不給我機會!我十歲那年,大清剿滅沿海倭賊海匪還力有不逮,我爹娘隻不過是海上討生活的人,上了岸沒有偷沒有搶,就因為曾經入過夥,被抓起來,當作倭寇斬殺,以此為衛所多添一筆豐功偉績!”
他說著,冷笑,“你們推崇的三公,那會兒還不過剛剛嶄露頭角,而沿海的兵將為了給自己加官進爵,就那過不下去的海賊,甚至漁民開刀!我爹娘沒了,一族一村的人都沒了,我受了重傷逃出一命,卻傷了命根子。”
他看向所有人,“既然如此,還不如揮刀自宮算了!”
他說著,笑起來,臉上露出癡狂,聲音變得異常尖銳。
“我自揮刀自宮那天起,就決定入宮!我沒有彆的目的,我就盼著我沒了好日子,這天地下所有人都不要有好日子!天災**,戰火紛飛,所有人都不要好過!如若不然,我多淒慘?!我受的苦受的罪,誰知道?!既然沒人知道,那就讓所有人親身體會吧!”
他說著仰頭大笑了三聲,聲音淒厲而風魔,崔稚離得近,不禁被他的笑震得肝膽一陣動蕩。
不瘋魔,不成活,苗安成活了,也瘋魔了。
崔稚看著他,又看向了魏大人,她見魏大人絲毫不為所惑,風追著他的一般,他語氣卻如磐石一般堅韌不移。
“你身有痛苦,便讓所有人跟著你一起痛苦,那些人又是何其無辜?為何要與你一起沉淪?天道又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