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林夫人摸了摸黛博拉的頭,鬆開擁抱她的手，仔仔細細把她整個打量了一遍：“嗯，真不錯,越來越漂亮了。”
黛博拉雖然對自己長得挺好看這件事一向很有自覺,但是被斯特林夫人這麼說的時候，還是有些不好意思：“您彆取笑我了母親，您的身體真的沒事嗎？”
“嗯，真的沒事。”斯特林夫人微笑著點了點頭,“是伊麗莎白和康拉德告訴你我生病了的事的吧？那兩個是好孩子,就是太愛操心了。”
伊麗莎白的確是個好孩子，但是自己的母親誇獎康拉德是好孩子這件事總覺得有些說不上來的微妙。
或許是黛博拉臉上把疑惑表現了出來，斯特林夫人笑出了聲：“嗬嗬嗬，你是不是還想著要和康拉德退婚？”
“是的。”不如說想法比之前更堅定了,畢竟之前隻是覺得政治聯姻很可笑，現在她是真的有了喜歡的人,“那個,真的不能退婚嗎？雖然我對這方麵的事比較遲鈍,但是姑且也稍微感覺到,我和他這個婚約並不是因為您和她的母親是手帕交這種簡單的原因。”
“是啊,你也長大了，有些事也應該知道一些了。”斯特林夫人略微低下頭,似乎是思考了一下，“嗯,那就從……我和你父親認識的時候開始說起吧。”
正如黛博拉從布蘭德利那裡了解到的那樣，斯特林夫人是“魔女”,至於年紀,按本人的說法,正當妙齡，隻是相比普通人來說，稍微，稍微年長了那麼一點點。
由妖精養育成人的斯特林夫人，被“母親”羅斯瑪麗賜名莉莉，是百合花的意思。斯特林夫人並不知道自己作為人類的父母究竟是誰，在她長大之後她曾經問過羅斯瑪麗，但是得到的回答卻是“不知道”。
“在我被人類母親拋棄的時候，光之神殿的權柄已經很大了，在野外棄養孩子是絕對違反神殿教義的，因為被‘非人類’領養的孩子，最終會脫離成為‘人類’的道路，按光之神殿的祭司們的說法，脫離‘人類’道路的孩子，會成為‘邪惡’的東西。”斯特林夫人這麼說的時候，話語很平靜，聽不出具體是怎樣的感情，“羅斯瑪麗是在一個城鎮的郊外撿到我的，據她說，我那位人類的母親，把我放在了光之神殿開設在郊外的福利院後門的百合花園裡，她非常年輕，‘雖然妖精對人類的壽命並不感興趣所以不會過多關注，不過看上去可能剛滿十五六歲’，因為無法撫養我，所以應該是打算把我交由神殿的。”
黛博拉沒有打斷自己的母親，於是斯特林夫人繼續說了下去：“原本如果她放下我就離開的話，估計我會被福利院的人帶走養大吧？隻是，她沒有立刻離開，她抱著我，祈求道‘無論是誰都可以，給這孩子一個幸福的未來吧’。因為並沒有‘特定的祈願對象’，所以在她離開之後，羅斯瑪麗帶走了我，然後將我養大。”
“沒有特定的祈願對象？”因為黛博拉聽妖精們說過，如果要把遺棄的孩子交由妖精撫養，需要向妖精們許願，但是按母親的說法，似乎妖精也可以憑自己的喜好撿走人類的孩子？
斯特林夫人點了點頭：“是的，如果向妖精許願的話，妖精就會回應；如果向精靈許願的話，精靈就會回應；如果向某個神許願的話，神就會回應；其實這是很容易理解的事，就好像，我們全家坐在一個客廳裡，我走進去之後叫你的名字‘黛博拉’的話，你一定會回答我；但是如果我叫的不是你，而是‘塞穆爾’的話，你的哥哥就會回答我；又或者伊麗莎白也在，如果我叫她的名字的話，她也會回答我；但是如果我誰的名字也不叫，隻是‘喂’了一聲，那麼很可能，在座的所有人都會被我吸引注意力。”
“啊，也就是說，‘沒有特定的祈願對象’就像是在一個坐滿人的房間裡隨便喊了幾句一樣？”黛博拉好像有些明白了母親所說的意思。
“是的，沒錯。”斯特林夫人給了黛博拉肯定的回答，並且還做了一些補充說明，“不過，經常也有‘祈願’之後並沒有得到回應的情況對吧？這種情況，一般就是‘對方對話題不感興趣’，一定要說的話，就好像現在有一位貴婦人拉著黛比你的手，告訴你和康拉德結婚的話你一定會過得很幸福一樣，‘這樣的話題’，‘雖然聽到了，也不想搭理’，差不多是一樣的哦？”
康博拉想象了一下如果真的有個人抓著她，和她大談康拉德和她的婚約，她的確是很想逃，而且以後看到這個人就繞著走
“這樣的話，類似於‘神降下神諭’這樣，就像是神祇主動挑起話頭聊天？”黛博拉想了一下，做了一個邏輯平推。
“並不是這樣哦，‘祈願’和‘神諭’，並不是‘聊天’，隻是某一方麵單向地向另一方麵‘拜托做某件事’而已。”斯特林夫人糾正了黛博拉的說法，“所以，雖然說現在被稱為‘光之女神的神諭’而後由光之神殿的祭司們執行‘光之女神的意誌’之類的，但是其實，是可以拒絕的哦？‘好麻煩啊，這種事我才不要去做’這樣和神祇說的話，其實他們也是沒有辦法的。”
“誒？”黛博拉發出了一個疑惑的單音節。
“嗬嗬嗬，第一次聽說嗎？哎呀，真懷念呢，我第一次聽到羅斯瑪麗這麼告訴我的時候，我也很驚訝，我從沒有考慮過這種可能性。但是呢，羅斯瑪麗是這麼說的‘既然都作為一種存在活在這個世界上，大家當然都是平等的，不願意的話直接說就可以了’，後來我發現，的確是這樣沒錯。”斯特林夫人說到這裡的時候，笑容變得很愉快，“而且，討價還價也是可以的。‘請幫我做這件事吧’，‘可以哦，但是作為交換，你也要幫我做那件事，不然的話你就請去找彆人吧’，這樣情況其實是很有樂趣的、但是神殿裡的祭司們基本都是無條件執行神祇的請求，所以把他們‘寵壞啦’。”
黛博拉之前就覺得，她遇到的幾位女神，其實都挺“平易近人”的，尤其是火之女神，挺不符合關於“神”的刻板印象的，結果母親的話讓她開始對整個世界的設定認知都重新刷新了一遍。
“哎，我說的有些遠了，總之被羅斯瑪麗養大的我其實並沒有人類的父母，本來無論如何也是無法和你父親結婚的，雖然斯特林家隻是子爵，但是肯定不會迎娶來曆不明的女性。我呢，以前和斯特林家稍微有些淵源，怎麼說呢，和你父親的某位祖先有些緣分。你的父親他和那個人長得很像，雖然性格和品格完全不一樣，不過我也不是特彆在意這些，本來隻是想當做露水情緣的，可是沒想到，懷上了你。”斯特林夫人露出了些許有些抱歉的神色，“我根本沒想到過會懷孕，畢竟作為魔女作為‘妖精之子’受到妖精的庇佑，可以說是沒法懷孕的，畢竟妖精們很討厭男人，所以發現自己懷孕的時候我手忙腳亂了一陣子。羅斯瑪麗建議我不要把你生下來，可是我舍不得，雖然我從沒設想有一天會成為‘母親’，這好像是一種奇跡，說明我們有緣分，既然這樣我決定把你留下來。”
聽到母親這段關於父親和斯特林家某位祖先的往事的時候，黛博拉眉角沒控製住抽了抽：這聽上去好像是要吃個代餐，結果不小心把自己賠進去了的感覺是怎麼回事。而且好在意啊，那位和母親有過緣分的人是什麼樣的人。
“雖然羅斯瑪麗對我很好，和妖精們在一起的時候也很開心，可是我並不知道由我和妖精來撫養你是否是正確的選擇，那段時間我看了不少相關的書，也詢問了一些朋友的意見，得出結論，作為人類或許給你普通人類家庭的成長環境會比較好，所以呢，我用了一些小手段。”說到這裡，斯特林夫人頓了頓，似乎在回憶，“有一對並不住在王都的伯爵夫婦，他們很恩愛，生了一個女兒，和我同名，因為生病所以帶她來王都來找醫生，但是很可惜回天乏術，那個可憐的女孩還是去世了。所以我盜用了她的身份，讓那對伯爵夫婦認為我就是他們的獨生女，獲得了莉莉·切茜婭·布朗這個名字。然後我告訴你的父親，我懷上了他的孩子，又告訴了他我是布朗伯爵的女兒，於是我和你的父親很快就訂婚，然後辦了婚禮。”
直接修改了彆人的認知，到底算哪門子的“小手段”，一般來說這很難做到吧？就算能迷惑一時也不可能維持很久吧？但是聽到這裡，黛博拉突然想起來，自己從小根本沒有聽說過關於“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的事，她既沒有見過也沒有想要問過。
“那，這樣的話，塞穆爾哥哥的母親是誰？”黛博拉在遇到布蘭德利之前，一直默認自己和哥哥們一母同胞，這樣的話，她的父親在迎娶母親之前，起碼還有一位夫人，那位夫人是去世了嗎？
“嗯，這麼說起來的話，稍微有些對不起塞穆爾他們。”斯特林夫人沉吟了片刻，“他們的母親原來是位子爵小姐，名叫芭芭拉，和你父親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十二歲的時候就和你父親訂婚，為你父親生了包括塞穆爾在內的四個孩子。”
“等等？四個？！”黛博拉這下坐不住了，哪裡來這麼多？
“因為之前一直不太想讓你覺得家裡的關係比較複雜，所以一直沒有說，其實是塞穆爾作為繼承人所以一直住在家裡，還有塞德裡克因為非常想成為優秀的騎士，所以大部分時間都住在他老師那裡，但是偶爾也會回家所以你也見過，除此之外，還有塞雷婭，她比塞穆爾還大兩歲，是長姐哦，還有一個男孩子叫賽斯。”斯特林夫人似乎是覺得剛才說的那些還不夠勁爆，繼續向黛博拉扔炸彈，“塞雷婭和賽斯都跟著芭芭拉去了鄉下，一次都沒回來過，所以你沒有見過不知道也是應該的，我聽說塞雷婭幾年前嫁給了一位邊境伯爵家的少爺，賽斯和你差不多大，你父親前段時間有和我提起過，想接他回來，至少要在王都讀書，似乎是去見芭芭拉的時候賽斯有些不服管教吧？不過呢，單論兄弟姐妹的話，其實你還不止這些哦？”
“啊？”什麼叫不止這些？突然多了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已經很吃驚了，難道還有更多？
“嗯，你父親在外麵有私生子和私生女，雖然具體有多少因為我不是很關心所以也不清楚，但是要是有那麼四五個，我覺得也是很正常的。”斯特林夫人笑意盈盈，完全沒有傷心難過的樣子，不如說似乎覺得很有趣，“你的父親其實不算壞人，隻是沒法專一地對待某一位女性而已，芭芭拉也是因為受不了這個，在我出現之後帶著孩子們離開了，所以斯特林家沒有了女主人，我就嫁進來了。其實她本來還想帶走塞穆爾的，但是他是長子嘛，你父親沒有同意，繼承人他還是要留在身邊。”
“那個、我、父親他難道、現在也？”黛博拉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的父親是個渣男，而且是個頂級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