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拉德似乎為了這次婚約宣布讓摩爾侯爵家顯得不那麼漫不經心花了不少心思,雖然其實黛博拉早就不在乎摩爾家的態度了,對於她來說,這不過是一段“遲早會結束”的,“形式上”的婚約。
一時間,黛博拉有些摸不清康拉德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們兩人其實隻要做到“湊合”、“還過得去”的程度就行了,有些細節並不需要做到麵麵俱到,現在細致而有些笨拙地維持著貴族古板印象一樣經營一個表麵上的婚約,再然後為了退婚誣陷未婚妻,從目前看康拉德除非整個被換了,一般做不出這麼下頭的事情吧?
想到這裡的黛博拉突然意識到,“被換了”並不是一句玩笑話。
應該不會吧?畢竟從夢中的“黛博拉”那裡並沒有發現什麼……
一旦思緒往這個方麵靠,就完全收不回來了,就在黛博拉有些出神的時候感覺到康拉德原本虛扶著她的手突然用力扣住了她,有那麼一瞬間他就這麼托著她的腰讓她腳尖稍微有那麼一瞬間離開了地麵,她有些驚訝地抬頭看康拉德,後者正好也在看她:“你走神了,落地左腳。”
黛博拉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本能地根據聽到的內容行動,左腳先落地,而後沒有差錯,重新跟上了舞曲的節拍。
直到這一曲結束,兩對舞伴互相行禮的時候,黛博拉都有些懵。康拉德上前再次牽起她的手,和她一起退到舞池邊,隨著第二首樂曲響起,賓客們也走入舞池翩翩起舞。
“幸好你裙子比較長,應該不會有人發現你差點踩錯。”康拉德拿了一杯果汁遞給黛博拉,“剛才在想什麼,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你似乎人都不在‘這裡’。”
“嗯……”黛博拉有些機械地喝了一口杯子裡的果汁,似乎是梅子汁,酸酸甜甜的,於是她又喝了一口,“我剛才,想到了一些,以前好像沒怎麼注意到的事,然後,有點懷疑自己為什麼這麼明顯的事為什麼沒有想到呢,這樣的。”
說起來她和伊麗莎白最開始在致力於要和費德裡科和康拉德撇清關係的原因是如果按照原著劇情來說“她們兩個人會死”,但是“完全沒能和費德裡科和康拉德”撇清關係的現在到底怎麼做才是最好的?
黛博拉一直覺得“原女主”莉迪亞的存在是一個很關鍵的人物,但是事實到底是怎樣呢?她也之前或許多少覺得見到莉迪亞的話可能會讓自己更明白這個世界,或者說是“原著”,不過其實說到底,這是伊麗莎白和費德裡科的事,是黛博拉和康拉德的事,莉迪亞或許更接近於一個催化劑,把原本關係脆弱的部分暴露了出來,繼而被破壞。
“怎麼回事,你們兩個一臉嚴肅地看著對方。”突然之間,傳來了費德裡科的聲音,他隻有一個人,似乎是剛擺脫了一個糾纏他的伯爵,黛博拉用目光找了一下伊麗莎白的蹤跡,發現她被一位黛博拉不認識的淑女拉住了,而後她看到費德裡科遞過來的手,“請問我有這個榮幸邀請我未婚妻最好的朋友跳這支舞嗎?”
王太子殿下開口,在這種場合黛博拉當然不會說“不”,她把自己的手放到費德裡科的手上:“當然。不過我跳得沒伊麗莎白好,還請殿下多擔待。”
“那麼,康拉德,你的未婚妻借我一支舞。”費德裡科揚起了一些笑意,看向康拉德,後者無言地接過黛博拉手裡的果汁杯作為回答。
費德裡科攜手黛博拉走進舞池引來了不少人的關注,不知道是不是黛博拉的錯覺,她覺得靠近舞池的人變多了,舞池裡一起跳舞的人變少了:“我現在有點後悔了。”
“你指什麼。”費德裡科完全不在意,他天生就生活在彆人的注目下。
“光是和你跳一支舞就受到這麼多關注,伊麗莎白還真是辛苦,還要經常承受一些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奇怪傳言,”黛博拉這些話發自內心,她不是很喜歡經常被人嘗試窺探隱私,而且現在是一個難得的,隻有她和費德裡科私下說話的關係,上一次有這個機會,還是費德裡科突然把馬車停在了她的麵前,找她問伊麗莎白為什麼想要和他退婚的時候,“殿下您覺得呢?”
“看起來我的未婚妻把學院的事都告訴你了。”費德裡科的臉上完全看不出有一些對於伊麗莎白遭遇這些事的不忍,或者是擔憂,“一些無聊的傳言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黛博拉當然也沒指望這位王太子真的會為伊麗莎白的情況擔憂,畢竟如果心疼的話,根本等不到黛博拉來聽到伊麗莎白那些不安的想法,他早就處理掉了。
“我有個問題。”黛博拉也沒打算對費德裡科進行什麼譴責教育,畢竟從認識他開始基本就是這麼一個性格,也不太可能聽她幾句話就幡然醒悟,“對於殿下您來說,對於未來王妃的選擇是建立在自己的喜好上呢?還是興趣上呢?還是對方‘符合一個王妃該有的標準’呢?”
費德裡科對於黛博拉的這個問題,明顯露出了些許的驚訝:“沒想到,在我已經有未婚妻,而且還是伊麗莎白的情況下你竟然會突然這麼問。”
“我以前啊,曾經有一些比較天真的想法,尤其是對於你和伊麗莎白之間的關係,”黛博拉沒有得到回答,所以就繼續說了下去,“但是啊,現在看起來,你們除了表麵上看起來關係好了不少以外,本質上還是沒什麼特彆大的區彆,尤其是你這邊。”
“哦?這我倒是很想聽聽你的高見。”費德裡科似乎有些興趣。
“希望殿下能夠理解,我剛才隻是在用委婉的說法表達你性格惡劣這個事實,”黛博拉看向費德裡科,眼神裡充滿了“拜托你彆再裝了行嗎”這樣的內涵,“那麼可以請殿下您紆尊降貴給我一個答案嗎?”
費德裡科唇邊的笑容稍微帶出一絲譏諷來:“這可是自從你回來之後差不多第一次對我用尊稱。”
黛博拉這次出行回來之後,態度的確是隨便了很多,不過這位王太子殿下不至於這麼小氣吧?
“對於我來說,我的喜好,我的興趣,就是‘符合一個王妃該有的標準’,這個回答能令你滿意嗎?”費德裡科這麼回答完的時候,舞曲剛好結束。
黛博拉和費德裡科互相行禮之後,兩人再次牽手由他帶著她走出舞池。
“差不多吧,我想也是,如果不是‘符合一個王妃該有的標準’的對象,你應該不會有興趣。”黛博拉點了點頭:所以如果原作中的費德裡科也是這樣一個人的話,根本不可能因為“喜歡”沒有任何血統的、被男爵領養的“男爵千金”,去廢黜佩雷斯公爵家的千金。
那麼也就是說,撇開對於“這是一本逆後宮戀愛,裡的人全是戀愛腦”這種可能性以外,根本上婚約的解除應該歸類為“王太子殿下覺得他的未婚妻‘不符合一個未來王妃應有的標準’”。
“那麼你這麼問我的理由是什麼呢?”費德裡科把黛博拉送回康拉德的身邊,轉頭看了一眼不遠處還在和另一位淑女說話的伊麗莎白。
“想讓我自己想明白點。”黛博拉也看了一眼伊麗莎白,“畢竟……”她有那麼一瞬間想提莉迪亞的事,不過忍住了,話到嘴邊打了個彎,“這件事可以晚點說,因為估計殿下估計還會有其他事要找我,有位先生觀察我們這裡很久了,他現在過來了,肯定是找您的。”
這麼說完,黛博拉露出可愛的微笑,伸手拉住康拉德:“那麼,我們就不打擾殿下馬上就要發生的談話了。”而後她挽著康拉德的手臂,快速逃離,而那位她並不認識的紳士,的確是衝著費德裡科去的。
“你和殿下聊了什麼?”在稍微走出一段距離之後,康拉德這麼問黛博拉。
“問了一下他的擇偶標準,我想知道什麼如果這位王太子殿下單方麵想退婚的話‘決定因素’是什麼。”黛博拉倒也沒有隱瞞,直接這麼說的,順便微笑著和不遠處向她看來的其他淑女致意。
康拉德略微沉默了一會,才再次開口:“是小時候你和佩雷斯說的那件事?”
“嗯,差不多吧。”黛博拉抬眼看了一眼康拉德,“不過,也不太一樣。那邊有位夫人是不是在向你招手?”
“是的,那就是我的堂姑威爾遜伯爵夫人,她邊上那位是芬格男爵夫人,走吧,我們過去。”康拉德和黛博拉走到兩位夫人的麵前。
黛博拉向兩位夫人行了禮:“貴安。”
兩位夫人也向黛博拉回禮。威爾遜伯爵夫人有一頭灰色的頭發,眼睛則是霧藍色的,她笑起來的時候看起來和藹可親;而芬格男爵夫人年紀明顯比威爾遜伯爵夫人年長不少,鼻子很尖,頭發全都花白了,隱約能看出來這些發絲掉色之前可能是有一頭金發。
康拉德為雙方做了簡短的介紹,威爾遜伯爵夫人看著黛博拉似乎剛想說什麼,卻被芬格男爵夫人搶先了:“哎呀,芬格男爵夫人,多冷酷的介紹。”
極少把情緒表現在臉上的康拉德露出了一絲不耐煩,黛博拉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芬格男爵夫人,有些不解:“請問這是怎麼回事?”
威爾遜伯爵夫人用扇子擋住了嘴,不置可否。
“嗬嗬,等斯特林小姐嫁到摩爾家,也是要稱呼我一聲外婆的。”芬格男爵夫人掩唇笑道,笑聲有些尖銳。
黛博拉的腦子裡立刻浮現出了摩爾侯爵夫人的臉,無論如何也不能和麵前的芬格男爵夫人聯係起來,對康拉德家裡的情況非常缺乏概念的她一時間非常想問“摩爾侯爵夫人是您親生的嗎”這種話。
但是想也知道這話非常失禮,但是黛博拉摸不透芬格男爵夫人在這裡強調自己的輩分的目的。
所以黛博拉在愣了一會之後,揚起了可愛的笑容:“哎呀,真令人意外,我以為您還很年輕,沒有到應該有第三代的年紀呢。”
黛博拉的話似乎讓芬格男爵夫人很受用,她又“嗬嗬”地笑了起來:“斯特林小姐嘴真甜,又這麼漂亮,難怪把我們家康拉德拿捏得死死的。”
額,誰把誰拿捏得死死的?這個男爵夫人的話怎麼這麼難接?而且竟然敢稱摩爾侯爵家的少爺是“自己家的”,黛博拉眨了眨眼睛,笑容不變,挽著康拉德的手略微使勁示意他來對付他這外婆,於是她聽到康拉德開口了:“芬格男爵夫人,如果你來這裡隻是想說這種無聊的話的話,我就隻能把你趕出去了,如果我沒記錯,並沒有人給你發過請帖,你怎麼混進來的我也不想知道,但是希望你好自為之。”
芬格男爵夫人的臉一下子漲的通紅,她一下子發出了一種像是氣球漏氣的聲音,有那麼一瞬間好像是要放聲尖叫一樣。
不過她控製住了自己,甚至還擠出了一個笑容:“嗬嗬,不愧是那個賤種的兒子。”她的這句話說的時候,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甚至還發出了“嘶嘶”的聲音,不過說完之後她的確沒再糾纏,轉身扇著扇子,以一種可以算得上是優雅的步伐離開了。
這是哪門子極品親戚?黛博拉目瞪口呆,以至於她忘了威爾遜伯爵夫人還站在一邊就說道:“康拉德,要是你告訴我你有這麼個‘外婆’,我真的能早十年嘲笑你。”
“你現在知道了也不遲。”康拉德接話的時候似乎有一些無奈。
“之前康拉德突然寫信給我,我還很擔心來著,看到你們感情不錯,我就放心了。”威爾遜伯爵夫人這時候笑著出聲,黛博拉才想起來還有其他人,她說話有些太隨便了,好在這位伯爵夫人也不是很在意,她溫和地看著黛博拉,“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麵,斯特林小姐,等我們成為家人之後應該會有更多機會見麵,恭喜你正式社交出道。”
雖然不太清楚威爾遜伯爵夫人口中的“感情不錯”到底是那種意義上的“不錯”,黛博拉還是笑著應承了下來,一番交談之後,倒也算得上愉快。
威爾遜伯爵夫人送了黛博拉一枚小小的藍寶石吊墜,這是一個非常私人性質的禮物,並沒有什麼包裝,隻是放在一塊小方帕裡,威爾遜伯爵夫人說道:“這應該在之後你舉辦茶會的時候再作為禮物送給你,可惜我家還有事,舞會結束之後還要趕回去,怕是參加不了之後的茶會,所以隻能這麼提前給你了。”
黛博拉剛才聽費德裡科說過了,這位夫人的兒子要辦婚禮,所以她現在當然謝過,又說了一些客氣話,才和威爾遜伯爵夫人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