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不意她這樣問,自己覺得被她看去了狼狽的一麵,有些不好意思,敷衍道:“哪裡難了?你舅舅不過是小孩子心性,不願意讓”
舒爾認真道:“二舅母彆瞞我了。”
阿芙看進她眸子裡,不由得又歎了口氣,不知該說什麼。
叔裕略略撲了把臉,剛走到月門邊,就聽見阿芙曼聲道:“也不是難吧。兩個陌生人驟然生活到一起,彼此試探上幾個回合,不也是正常麼?”
他停下手中的動作,駐足屏息靜聽。
“二舅母有時候也會想,到底有沒有書裡寫的那種神仙眷侶,一見鐘情,然後就是天雷勾動地火,一輩子纏纏綿綿。看看身邊,好像從來不曾有過。”
她突然想到白雅嵐,認命道:“哦,或許是有的,工部馬尚書同夫人便是十分恩愛。”
舒爾落寞道:“那若碰不到自己的神仙眷侶,還嫁人做什麼呢?一輩子作尊貴的姑娘不好麼?人人寵著敬著的。”
阿芙摸摸她的頭發,苦笑道:“傻姑娘。你以為你一輩子不嫁,人家當真敬你一輩子麼?眼下捧著你,是因為你將來不定嫁得到什麼金龜婿就如投資了一間前途無量的商鋪一般。”
“再者說來,或許,那個人就是命定的神仙眷侶,隻不過需要我們彼此往前走一走,才跨得過橫亙著的銀河”
舒爾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所以二舅母是對二舅不往前走而難過嗎?”
阿芙“撲哧”一笑:“沒有呀,你二舅已往前走了很多步了,平心而論,他已是對我極好。”
叔裕抿唇,聽到她接著說:“隻是,當我在朝他走去的時候,時不時會覺得很累。”
“真的很累,而且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哇。”
她的語調輕輕鬆鬆,可叔裕分明聽出了些許落寞。
他篤定的心,就這麼被打亂了,如同一塊小石子,滾下萬丈懸崖,在靜水無波的湖裡驚起萬道波瀾。
他暫時不知道怎麼麵對外頭的阿芙,返身回來,信步繞出後門,往可園這邊逛來。
一轉眼,兩人成親已經一年半了。
去年這會,阿芙好像在跟他鬨脾氣,日日冷淡的緊,他廢了好大勁才把她暖過來,雖然到最後也不太確定她不開心的原因。
回顧這一年,有好幾個瞬間,叔裕恨不能把她揉進骨血裡,恨不能把這個世界所有的好東西拱手捧到她麵前。
而她,叔裕覺得,總也是該動了些真情的。
或許夫妻間的起起落落,遠遠近近,就如朝堂上一般,乃是常態;可是每每獲得後再失去,就如當胸剜去了一塊肉,空的難受。
向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到底是不是在他麵前始終掩飾著她最真實的自己;最真實的她又到底是不是不擇手段的善妒婦人。
叔裕對大多數人都冷情,他也不在乎襄遠到底是不是受了什麼了不得的大委屈,他隻在乎,他掏心窩子對待的那個人,是不是也對他毫無隱瞞。
沒錯,他要毫無隱瞞,要她把傷心快樂、委屈不甘全都袒露到他麵前。
冬日裡太陽落山早,這會暗夜已經籠罩下來。
叔裕一路腳程不停,竟已走到了西北角門。融冬院在東南角,他活生生走過了一個對角線,周和隻敢在後頭跟著,大氣不敢出。
黑暗中,他仿佛看見一個轎頂從角門處進來,再一晃眼,卻不見了。
叔裕是習武之人,也不怕什麼,徑直走去角門,卻見門鎖好生生掛在上頭。
“周和,你可看見一頂轎子?”
他這麼一問,嚇得周和魂飛魄散,慌慌張張地四處環視:“二爺,大晚上的,您彆拿奴才尋樂子了,什麼轎子啊?不會是鬼吧??”
叔裕瞪了他一眼,沒說話。
他原想的是有哪個不長眼的宵小之徒,敢到裴府頭上動土;結果周和一說這怪力亂神之事,他到底也是有些心裡發毛。嘴上不說,卻是轉身便往亮處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