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兄弟鬩於牆的慘事,原不罕見。
譬如在一般的商賈之家,除了嫡長子都是旁支彆係,分家時隻落得三金二銀的,那庶子幼子們自然是要費勁一切心機,奪個有利地位;
可裴家世代功勳,叔裕又是嫡子,就算不能襲爵,也注定是一生平順。
舍了高官厚祿,在大哥的庇佑下鬥鬥雞走走馬,就如他的前二十年一樣,豈不快意。
總之阿芙絕對不相信叔裕害了仲據,或者是她的心早已被叔裕難得的眼淚泡軟了吧。
叔裕還愣著,他萬萬沒想到王熙是認認真真覺得他為名為利會害了大哥。
裴老爺自年輕時就是這副不問俗事的樣子,大哥真正是長兄如父地陪他長大。
就算他裴叔裕是個紈絝,也從未從未對長兄動過半點不該有的心思。
大嫂的懷疑就如一把利刃,迅速插入了他毫無防備的肺腑之中,隨即又離開,隻剩下一個窟窿,鮮血肆意噴射。
季珩就不用說了,更是傻在當場。
倒是桓羨不可思議道:“表姐,你說什麼呢?二哥哥怎麼會害大哥哥?你瘋了吧?
叔裕一言不發地紅了眼圈,咬緊了牙關。
王熙看著這副情態,自己也覺得自己想得有些過分,平複了下心情,眼眸閃爍。
她已把話說淨,愣了愣,便不再停留,蹣跚著往外走去。
阿芙背靠在高腳幾上,久久回不過神來。
一屋子人都如雕塑一般,各懷心事。良久,還是緩過來的叔裕歎了口氣,過來把阿芙攙起來,同時對季珩和桓羨道:“好了,人已經走了。”
桓羨還捂著臉,這會才低低啜泣起來。季珩騰出一隻手,輕輕拍著她的肩膀。
阿芙被打得要重很多,一側臉頰腫起,嘴角都流出了血跡,元娘慌慌張張跑進來,一看簡直要暈過去,又不敢失態,強忍著道:“二爺,我扶夫人過去收拾吧....”
叔裕搖搖頭,親自攙著阿芙往裡屋走:“不用你,你下去吧。”
既如此,季珩和桓羨也就告辭回房。
路上季珩都舍不得把女兒交還給奶娘,親自摟著道:“方才真是險呐,我真怕嫂嫂失心瘋,打了咱們的女兒。”
桓羨應了一聲,木然道:“打了我就沒事嗎?”
她心頭還梗著,二哥就願意為了二嫂打人,怎得自己的夫君永遠都是委屈身邊人呢?
季珩打量打量桓羨,知道麻煩又來了。
他突然想到今天早些時候去找二哥,就是想抱怨抱怨夾在桓羨和王熙之間的倒黴勁兒,誰承想一波未平,這更大的一波海嘯是要把他卷走了哇!
沒辦法,接著伏低做小唄:“阿羨,當時我不是抱著小柔麼?我...”
桓羨苦笑:“我知道的,夫君。”
說得好像沒有小柔他便會做點什麼似的。
阿芙的嘴角被王熙的戒指劃出一道小口,心疼得元娘什麼似的,恨不能手刃了那個潑婦。
她生怕阿芙的傷口留疤,每日隻準阿芙喝點清粥,但凡有顏色的都不許吃,也不許洗臉,不許碰水。
又因為阿芙不曾洗臉,元娘又不許阿芙見叔裕,於是阿芙之隻能蓬頭垢麵無所事事地在房裡呆了一周。
這天元娘對著陽光,捧著阿芙臟兮兮的小臉看了又看,確定恢複地一如往日之後,才鬆口:“索性沒有留下疤!不過那個姓王的也遭了報應,如今可真成個瘋婆子了。”
阿芙已迫不及待地往浴房走,聞言驚道:“她瘋了?”
婉婉捧著衣物跟在阿芙後頭,笑道:“夫人這是閉關修行了一周,外頭什麼事也入不了耳呢!自那天後大夫人便病了,聽說高燒了兩日,再醒過來後滿口都是為大爺報仇。”
阿芙訝異道:“現下的定論還是裴大將軍戰死呢,她就敢說‘報仇’?”
那豈不是要被理解為磨刀霍霍向朝廷?畢竟裴將軍也算是為朝廷掛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