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則得了舅舅的誇,雖說誇得不痛不癢,還是頗為驕傲,求誇獎似的朝裴蔓望去。
顧元歎一直沒有作聲,微微笑著看裴家一家人熱熱鬨鬨。
他身後那個幼樹般的少年也是麵無異色,格外沉靜地站在那裡,有其父之風。
年輕人總是不甘被身邊人忽視,像這少年公子這般年紀,能做到這般,倒是與眾不同。
阿芙好奇問道:“這位公子是?”
阿芙是看著裴蔓問的,可裴蔓隻是笑了笑,沒作聲。
顧元歎溫道:“這是我先妻之子,顧彥先。彥先,見過二舅母。”
阿芙心裡忐忑,這竟是顧元歎傳說中那位羊氏夫人的兒子!
說來顧彥先的生母也非裴蔓,若是他不樂意喚自己一聲二舅母,雖說阿芙下不來台,可是人家確實是沒什麼錯的。
少年的臉部線條格外分明,也沒有什麼笑模樣,屋子裡安靜地有些突兀,眾人的目光都悄無聲息地落在他瘦削的肩上。
顧彥先並未猶豫,行了一禮:“彥先見過二舅母。”
阿芙急忙點點頭,表示聽見了。
今天的裴蔓與往日格外不同,小動作不斷,一會整整衣襟,一會捋捋發髻,總之有些不自在,也不知是不是鮮少與夫君和繼子一同出現的原因。
下人上來道:“老爺,晚膳備在花廳了。”
自蔓兒一事後,裴蔓一句話也不曾與裴老爺說過,叔裕也有些接受不了,姐弟兩個這會都看向彆處,不吱聲。
季珩有些毛爪,硬著頭皮道:“阿爹,咱們...”
裴老爺看著低頭不語的裴蔓和裴叔裕,聲音也沒什麼起伏,隻是伸手牽了肚子高高挺起的蔓兒,率先往花廳去。
莊子裡的田掌事和田氏就候在一邊。這是第一次裴府闔家過來踏青,他們自是萬分小心,想給主家留個好印象。
阿芙本以為入座還要費一番功夫,這蔓兒是按繼夫人之禮坐在上首呢,還是連桌也不能上,就這個也夠裴蔓和裴老爺吵一架了。
不過她還是低估了為人奴才的智慧:田氏擺了兩張桌子,男女分席。這樣一來,倒也就沒什麼上位下位了。
田氏生怕裴蔓吃著吃著一拳打在蔓兒的肚子上,因而將蔓兒安排在了阿芙和桓羨之間,叫顧舒爾跟著她娘坐在蔓兒的對麵。
也不知蔓兒是不是裝的,這麼大月份還害喜害得嚴重,菜是走馬燈一般端上來,還沒進了她的眼,她就揮手加乾嘔,一副不勝病弱的樣子。
桓羨雖說也有了,可比蔓兒的反應小得多,幾乎沒什麼異樣,隻是田氏還是撤去了幾道寒涼之物。
蔓兒的乾嘔聲真是千奇百怪,阿芙滿眼憐憫地聽了半晌,忽覺心頭也湧起一股子異樣來,恰好田氏親自端了一盅醉蟹放到她麵前:“老奴聽說二夫人祖籍溫州,特地做了這道南方菜,咱們這桌有喜的夫人多,就單給二夫人盛一點,香香嘴兒...”
雖說這盅醉蟹離蔓兒有一米來遠,她皺皺眉,就要乾嘔,誰知被阿芙搶了先...
一桌子人連帶蔓兒都愣住了,傻乎乎地看著阿芙扶著桌沿,掩著口咳彎了腰,慌得櫻櫻跪在地上扶著阿芙的手肘,遠遠侍立在邊上的婉婉也捧了水,急急湊過來。
那一桌上叔裕正說話,餘光掃到乾嘔的竟然是他自己的夫人,不知不覺就站了起來,關切地盯著阿芙的側影。
阿芙終於緩過來,喝了口水壓一壓,一抬頭看大家都盯著自己,不由有些不好意思,覺得自己失儀了:“呃,真不好意思,我這...”
田氏笑嗬嗬道:“夫人這說的什麼話,是老奴思慮不周,夫人這還沒顯懷,老奴就上了這樣的腥物,該打該打,老奴這就吩咐人去重備..”
田氏喜歡這位溫柔美麗的二夫人,同樣是害喜,蔓兒就招人煩,可是伺候阿芙,田氏樂意的很。
桓羨喜出望外,挑了挑眉,心直口快地笑道:“二嫂嫂也有了?!真是恭喜二嫂嫂了!昨兒個咱們還在一處,你怎麼也不同我說!”
阿芙插不進話去,沒想到鬨出這麼一出烏龍,怪不好意思的,下意識道:“沒有,我這...”
話說到一半,忽而想到自年初就不曾叫府醫請過脈,她的葵水又一直不調...
下意識地,阿芙的手扶上小腹,老天啊,難道我終於有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