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雁自然是敬謝不敏,誰知道明鴛竟就謝了恩,大剌剌地進來坐了下來,眼巴巴等著櫻櫻發副碗筷給她。
這下輪到阿芙傻眼了。
明鴛當真是個神人,到底會不會看一點點的眼色啊!
“夫人,我不是有心要驚擾了您的。我也希望您能給二爺誕下子嗣,最好能一回三個五個的這樣生!”
明鴛一邊說一邊抹起了眼淚,倒把阿芙說得手足無措。
“奴婢隻是害怕,奴婢是叫從前那一仗給嚇怕了。奴婢....”明鴛沒控製住,一聲響亮的抽泣,把自己噎了下,看著頗為狼狽。
若是冷眼看著,一個半老徐娘,拿一雙粗壯的手抹淚,手掌心往這蹭一下,往那蹭一下,時不時還出來個鼻涕泡,實在是有礙觀瞻。
可是阿芙、櫻櫻和元娘誰也沒說話,阿芙還悄悄遞過去一張帕子。
明鴛哭得投入,接了帕子捂在鼻子上,抽泣地說不出話。
阿芙看著看著,眼淚也盈滿了眼眶。
她不是故意去憐憫,以至於寬恕明鴛,隻是她看到明鴛這樣真摯的樣子,很難不動容。
就像叔裕說的“明鴛沒有壞心,就是笨了點”,這隻是一個從小生活環境與阿芙太過迥異的女子,她粗鄙,淺薄,媚俗,可是終究也是個人,與阿芙擁有相通的感情。
這一刻阿芙想把她看作是叔裕的姐姐,是同阿芙一起擔憂叔裕安全的,善良可親的人。
阿芙迅速拿袖口拭了下淚,轉頭對櫻櫻道:“給姨娘拿一副碗筷,就在這裡用吧。”
櫻櫻沒說什麼,出去拿了。明鴛哭得動情,也沒回應。
阿芙柔聲道:“好了,好了,彆哭了。咱們姐妹各自保重,二爺回來的時候才高興。”
明鴛不聽她說的,隻顧著自己哭:“那戰場是不長眼的地方啊!刀槍無眼的,二爺是刀尖上舔血....”
隨著她說話,那唾沫星子均勻噴灑在桌子上的每一個角落,阿芙眼睜睜看著一顆唾液在她的茶碗裡蕩起漣漪。
方才激出來的一點憐憫幾乎蕩然無存。
明鴛就不該出現在阿芙的視野裡,實在是不該,實在是不該。
她也不嫌累,活生生哭到未時,把阿芙累的,好不容易將她送走後,倒頭就睡。
昨兒個一夜都在夢裡掙紮,睡得並不好,因此阿芙這一個午覺一直連到晚上,一睜眼屋裡已點了燈。
阿芙睡的身子發軟,撐著坐起來,看元娘在外屋不知忙什麼,問道:“什麼時辰了?”
“誒,姑娘醒了?”元娘正對著燈繡花,她眼睛已不好用了,正眯著眼睛使勁穿針。
“戌時初刻了,姑娘這一夢可真長。方才三夫人來了一趟,兩個眼兒腫得桃一樣,聽說你睡著,她又走了。”
阿芙心裡一緊,生怕是什麼旁人都知道了隻瞞著她的有關叔裕的噩耗,慌道:“她現在在哪兒了?我尋她去!”
元娘笑道:“平日裡不見姑娘同三夫人這麼要好....”
“萬一是她知道了二爺的消息....”阿芙說出來也發現這有多麼荒謬,便住口不做聲。
元娘搖搖頭道:“我看不是,我尋思著,她來找姑娘,說不定是在三爺那裡受了委屈了。姑娘沒見,嚇死人,肚子比姑娘還大,兩眼也比姑娘還紅,跟丟了魂兒似的。”
阿芙如今聽不得這樣的話,心裡七上八下的:“季珩一向對桓羨不錯呀?縱是季珩脾氣軟了些,不常替桓羨出氣,能給桓羨什麼大委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