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之隻是擔心叔裕太執拗,走了極端。
但看他這個勁頭,若是不許他去血洗鄒郡郡府,恐怕就要去血洗全大旻了。
凝之一揮手,喚來身邊小廝何汶:“你拿我的配劍,跟著裴二爺一起去。周和如今見了他理虧,必要時候你管著他。”
何汶得令去了,就這麼一會功夫,愣是沒追上往汴州駐軍軍營去的叔裕。
叔裕進了駐軍軍營,逮了個小兵就問:“你們趙大帥呢?”
小兵結結巴巴:“大帥....在帥帳....”
這位趙涵是當年叔裕征戰南紹時候的帳下兵,叔裕見了他半分不客氣:“給你,虎符,趙涵,把你們兵冊和布防拿來,我看看。”
朝廷的公文早已傳遍各州,眼下除了汴州凝之和瀘州顧家知道叔裕還僥幸存活於世,舉國哀悼,福安郡那邊都已經開始服喪了。
趙涵自然也覺得這位“老”帥不在了,這會看著叔裕就跟見了鬼一樣。
叔裕如今耐性極低,將劍往桌上一摔,橫眉立目道:“聽不見我說話?”
趙涵喜極而泣,急忙叫人去拿,自己握了叔裕的手,情真意切道:“少帥,少帥,您還在,真是太好了......”
叔裕不是不感於這份真心,隻是如今複仇的怒火幾乎要將他點燃,他實在無力回應任何一分關切,因此隻是木著臉,站在那等著布防。
冊子一拿過來,他迫不及待展開。
趙涵湊在一邊說這說那:“少帥,您餓了不?看您瘦了些。要不您喝點水?您怎麼來的?您吩咐一聲屬下就去接您了。說來好笑,前兩天公文還說您殉職了呢....您跟朝廷說了沒?朝廷還覺得您殉職了....屬下就覺得,您怎麼會在這小河溝裡翻船呢...”
叔裕大概瀏覽了一眼布防,頗為滿意,隨口道:“這小河溝確實叫我翻船了。我如今就是要去平了它。”
趙涵目瞪口呆。
叔裕伸出手,上麵還有在樹上擦傷的痕跡,在布防冊上點道:“我要這裡、這裡和裕亭的人,跟著我,以你的名義進鄒郡收糧,順帶幫我把鄒郡那個王八蛋郡守的家兵都給我下了,帶走。然後,就不關你的事了。將來朝廷怪罪下來,你就咬死不知道便是。”
趙涵毫不猶豫道:“少帥,一切聽您的。您也不要擔心把我拖下水,我趙涵雙親早就沒了,要殺要剮,隨他們的便!”
叔裕看著他,終於流露出一絲溫情,拍拍他的肩膀:“好兄弟,謝謝你有這份心。可你也是有妻子孩兒的人,我裴叔裕斷然不會叫你惹上麻煩。”
趙涵一時差點閃了舌頭,多年不見,少帥竟然是個顧家的好男人了。
叔裕那點溫情轉瞬即逝,拿了冊子道:“你跟我去點兵吧,今天得把這三個地方都跑過來。”
雖說叔裕叫趙涵不必跟著,可是趙涵到底是沒回去,親眼目睹了叔裕是以怎樣一種暴躁的狀態衝入鄒郡的。
當年上戰場的時候,裴少帥也是以每每“殺的性起”著稱,可是那時大多是一種發自骨髓的興奮,以至於趙涵見到這樣一個雙目通紅牙關緊咬的少帥,十分不適應。
叔裕當然沒一進了城門就哭著喊著要殺人,他硬壓住性子,待三營士兵將郡府家兵儘數生擒之後,從袖中摸出一幅手套,不緊不慢戴上了,跳下馬,一腳踹開了石愛蓮的屋門。
裡頭,是石愛蓮和他的七位姨娘,團在一起,瑟瑟發抖。
趙涵怕出事,跟在叔裕身後擠了進來,隻聽叔裕的聲音異常陌生,聽著都叫人不寒而栗:“石郡守,好久不見。”
石愛蓮整個人抖成骰子,牙齒快要把舌頭咬成了餃子餡,隻覺得裴叔裕這是帶著陰兵從地底下找他算賬來了。
叔裕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緩緩比上最前麵那個姨娘的鼻尖,低聲喝道:“滾。”
那姨娘嚇瘋了,哭著爬著往外擠,被趙涵一腳踹到了另一個屋角。
叔裕這樣走著,姨娘們自動給他讓開一條路,直通石愛蓮麵前。
石愛蓮緊緊抓著擋在麵前的,正是他上個月剛納的第八房姨娘,招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