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她覺得她以前應該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姑娘,因為她識文斷字,會寫會畫,又見過市麵,識得好壞。
可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姑娘會給人扔到江裡順流而下呢?
三娘想想,說不定她是哪個寵妾的愛女,叫正室給暗算了;又或是嫡女,叫寵妾給暗算了
算了算了,不想了。
既然老天還叫她活著,想來已安頓好了她的後半生。
那她就按她的性子對待眼下的每一刻吧,說不定,她的柳夢梅不久就來救她了。
三娘胡思亂想著,一邊推門出去一邊尋思,柳夢梅是誰?
叔裕看三娘低著頭推門出來,換了身沉胭脂色的衣裳,笑道:“好看。”
三娘覺得這男子與旁人殊為不同,雖然毫不扭捏,可是卻不叫人覺得猥瑣,隻覺得他打心底關心著你,欣賞著你。
因而她微微笑道:“我隻一身衣、醋溜文-學發最快、裳。這是我妹妹的。”
叔裕太驚訝了,以至於忘記了收斂:“隻一身衣裳?”
三娘低頭一笑,自在院中忙碌家務。
她是不會做這些事的,可是在這樣清貧之家,總不能白受供養,因此也是格外努力地操持。
叔裕就在她眼前招搖,三娘去哪他去哪。
三娘洗衣他幫著扶盆,三娘做飯他幫著生火,三娘掃地他幫著引路,忙沒幫上什麼,嘴還不住地叭叭叭。
三娘可不得聲聲應著,她本就對活計生疏,這下還要分神,一下午下來筋疲力儘。
夕陽西下,越過小院矮矮的籬笆,可以看到外麵稻田上閃爍著碎碎的金光,偶有幾條鯉魚打破這股寧靜,矮矮的稻苗就顫抖幾下,增添了幾分生機。
三娘把盛滿茨菰苗的簸箕放到屋簷下,扶著腰直起身來,遙遙看出去。
叔裕走到她身邊,歎道:“好美啊。”
“是呀。”
叔裕側頭,看她紅撲撲的臉頰:“你還記得長安城的樣子麼?”
三娘一想以前的事就有些頭嗡嗡的疼,她犯懶,就說:“不記得了。”
叔裕不依不饒:“你再想想。你還記得南城門嗎?安貞坊呢?宣陽坊記不記得?”
三娘努力想著:“南城門我仿佛是記得它有一條黑黑的樓梯,能登上去”
叔裕激動點頭:“對對對!再想想呢?”
三娘已覺得後腦勺發麻,忍不住伸手去按住:“再不行了,不記得了。”
“宣陽坊也不記得了麼?”
三娘看他迫切的樣子,一時忍不住問道:“這位爺,咱們從前,是不是認得?”
她兩手扶著後頸,微微歪頭,濕漉漉的眼睛帶著點沉靜的神色,直直看進叔裕的心底。
叔裕張口結舌。
我是你夫君??我們有個兒子??我們差點和離了但是又和好了但是又因為我你被人逼下懸崖了????
三娘見他呆住,旋即轉過臉來,麵對夕陽笑道:“您彆緊張,我並不是想同您攀親戚的。隻是,覺得跟您有些麵熟罷了。”
叔裕打量著她舒展的神態,喃喃道:“麵熟”
三娘覺得許是自己唐突了貴人,便彎下身來繼續移苗:“哎,也許隻是您麵善罷了。”
她心中莫名有些七上八下,動作有些莽撞,差點碰翻了簸箕。
叔裕眼疾手快的扶住。
三娘抬頭朝他笑了笑,繼續做自己的。
叔裕鬼使神差道:“如果咱們是熟人,你覺得,你該喊我什麼?”
三娘打量他。
“叔”
叔裕激動地睜大了眼睛。他就知道三娘想起來些什麼了!!
看他一臉喜色,三娘自信的說出了後半個字:“父,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