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裕朝三娘道:“你喚嬸母吧。”
三娘又行了一禮,柔柔道:“見過嬸母。很抱歉叨擾您了。”
饒是柳淑寒,也被她輕聲細語撥動了心弦,牽了她的手笑道:“哪裡哪裡,能見到夫人這樣的可人兒,乃是我們的榮幸。”
略略說了幾句,柳淑寒便親自帶著她們往後頭來。
向家宅邸大得很,是以專門給他們收拾了一整個院子。
“怕打擾您二位,是以隻給配了一位嬤嬤——就是長安說的乳娘——呃,不知妾身說對了沒有。不過有什麼事您大可吩咐,她再去吩咐小廝婢女,定不會有耽擱的。”
那嬤嬤行了一禮:“老身姓吳,主子都叫老身吳嬤嬤。”
叔裕道:“我們倒也用不了多少人,有吳嬤嬤就夠了。”
柳淑寒看著眼色行事,便準備告退:“那您二位安置下,妾身就不叨擾了。”
叔裕點頭行禮,柳淑寒這才款款離開。
他著實沒把溫州向家放在眼裡,畢竟同他裴家比,向家簡直猶如螻蟻。
三娘看他這一副樣子十分不滿,輕輕拽了拽他的手道:“夫君,你怎這樣。”
叔裕無辜:“我怎麼了?”
三娘撅嘴:“怎這般倨傲?”
叔裕瞠目結舌,半晌點點頭:“你說的有理。”
三娘複又笑了,攬著他的胳臂往裡走:“咱們住哪一間?這個嗎?看著陽光真好.....”
下午大夫們就魚貫而入,滿滿登登擠了一屋。
叔裕感動於柳淑寒的儘心,加上上午又被三娘“指教”了幾句,微笑道:“夫人費心了,多謝。”
柳淑寒倒是有些驚到了,連連揮手道:“哪裡哪裡。也不知我們這兒小地方的大夫醫術夠不夠精湛.....”
叔裕抬頭看看被晚霞染成茱萸色的天空,歎道:“記起來也好,記不起來,也就記不起來了。就是她如今連姓名也不記得,我隻怕嶽父嶽母見了要揪心。”
柳淑寒心中一動。
屋裡這個正在診脈的女子,雖說被裴尚書認定了就是向家的姑娘,可她自己可不知道她身上流著向家的血。
是以,她並不能起到一個嫁進裴家的向氏姑娘應該起到的作用,比如吹吹枕頭風之類。
雖說裴家的恩惠很難隔山越水地撒播到溫州向家的地界上,“失去”這一顆大樹還是讓柳淑寒很不舒服。
大夫從屋裡出來了,叔裕急忙迎上去。
“怎麼樣?”
“見過...爺。”為免麻煩叔裕並沒告知自己的身份,是以大夫梗了一下,不知如何稱呼。
“無妨,您直接說吧。”
“好。夫人如今身體很好,擦傷和疤痕都可以解決,請您放心。至於您說的她很多事情都記不得了,老朽和其他同仁都不曾見到這樣的情況,是以實在是束手無措。”
叔裕歎了口氣,說不清是難過還是解脫。
“我們想著估摸著是撞到了頭,好生將養著,說不定那一日顱中血塊散去後,也就....”
叔裕大驚:“顱中血塊??”
“您莫著急,看夫人如今的表現,應當是無大礙的。”
叔裕心驚不已,他不曾親眼見到被衝上江灘的阿芙,如今聽到“顱中血塊”這四個字,才懂得個中驚險,不禁格外後怕。
他努力平定心情,微笑道:“好,那勞煩諸位為內人開藥了。”
大夫領命而去。
叔裕在院中繞圈踱步,深呼吸一口,又深呼吸一口,卻遲遲驅不散心中的恐懼。
最終,他快步挑起門簾進屋去。
三娘靠在床幃上看話本,晚霞落在她停在床邊的睡鞋上,美的像一幅畫。
看到叔裕進屋來,她笑著揚揚手中書:“夫君,《牡丹亭》!”
叔裕緩緩靠近,坐在她腳邊,笑道:“上次你說到哪了?接著把它讀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