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道:“回二爺,傷口不要緊的,很淺,府醫去磨藥了,說是有把握連疤痕也不會留的。”
叔裕不說話了,他方才騎在馬上提著刀感覺有無限的力量,這回跪在她榻前,倒真覺得後怕的腿都軟了。
“什麼時候能醒?”周和問道。
婉婉蹙著眉朝他搖搖頭,口中卻故意道:“府醫說歇一歇就能醒了。”
周和知道她在安慰二爺,便也不做聲。
叔裕把阿芙的手貼在臉邊,沉吟道:“周和,你不要驚動彆人,親自去把咱們瞬字隊的弟兄們都帶來,沒有我的允許,融冬院連隻鳥都不能飛進來。”
周和領命,攥了攥婉婉的手,火速去了。
叔裕對垂淚不止的櫻櫻道:“你去吧,讓婉婉給你找點吃的。夫人這兒我看著。”
櫻櫻依言起身,叔裕把阿芙摟過,深深嗅了嗅她的發香——顯然有血濺到她頭上了,聞起來全是鏽味。
他這樣擁著她坐著,看著她臉頰慢慢起了異樣的紅潮,嘴唇漸漸張開,然後起了些乾皮。
她開始發燒了。
叔裕摸摸她的額頭,燙的能坐壺熱水。
他一時想不起來去喚府醫,隻是笨笨地打了條濕毛巾放在她額上。
熱度起的很快,阿芙開始身上酸痛,時不時皺皺眉頭,發出幾聲似有似無的抽泣。
叔裕知道她燒的難受,但是又怕她著涼,隻是一邊輕聲安慰她,一邊用被子把她裹緊,抱在懷裡。
叔裕打小就是個小火爐,三九寒冬單衣舞劍從不遲疑。
這十月的天氣,抱著滾熱的阿芙,還壓著一層厚被子,這會熱的汗透重衣。
季珩帶著太醫們來到的時候,就看到昏暗燭下,紅羅帳中,二哥臉上不知是汗是淚,摟著燒的臉通紅的二嫂嫂。
這情景有些莊嚴,又有些悲壯,他一時心中震動,愣了一瞬,才示意太醫上前。
叔裕下榻的時候身形不穩,踉蹌了一下,季珩趕緊扶住他:“哥,嫂嫂沒事的,您放心吧。”
叔裕勉強回過神,拍拍他的肩:“辛苦你了。你去把相應的事情料理一下。等你嫂嫂醒了,我再過去。”
季珩應了離開,臨走恰碰上帶兵回來的周和,專門吩咐他去門口守著,這才急匆匆往德和堂去。
裴老太爺當然被驚動了。季珩剛出去找叔裕的時候,他就由蔓兒扶著,往德和堂看了眼。
他一輩子都乾的是文職,哪裡見過這樣血濺三尺,當時便覺得腿腳發軟,點了個老管家和陳升一塊守在那,又急匆匆回去了。
因為沒有主家的吩咐,誰也不敢擅動,都在那翹首期盼,終於把季珩等來。
季珩一眼看到死在門邊的王熙。
這約麼有一個多時辰過去了,她的麵色漸漸不複生前,頗為可怖。
可是季珩一下想到她剛嫁過來的時候,帶著稚氣的明豔莊嚴,和大哥哥真是一對璧人。
她一本正經的說“長嫂如母”,讓季珩和叔裕有什麼困難便來找她。
於是凡碰到阿爹阿娘不許的事,兄弟倆便往她的院子跑。
她雖守規矩,對兩個小叔子確是格外溺愛。
從大哥哥走後,嫂嫂的心性也有些變了。
尤其這幾年兄弟倆各自長大成人,娶妻生子,與嫂嫂多有齟齬,更是淡了些。
可是裴季珩看著她癱在那兒,鮮血浸透了衣裳,膝蓋一軟,便跪了下來。
陳升忐忑道:“三爺,這.....”
“先把嫂嫂和元娘停靈在這兒,凶手那邊保持原狀不要動,明日請了入殮的來候著,等京兆尹來人看過了再說。”
陳升和管家應了,季珩想想又道:“最近你們吩咐下去,閒雜人等一律不準往融冬院和頤夏院去。那邊有小公子,若是誰驚著了,就打斷了腿攆出去。”
管家離這邊八丈遠,點頭如小雞啄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