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向銘晏道:“鐵血柔情,實在動人。”
他還記得阿芙剛出嫁的時候,他還沒往福安去,阿芙時不時就回家來朝他抱怨裴叔裕不解風情又粗蠻。
他們在家宴上見過一麵,當時整個向家都忙著恭維這位高權重的女婿,倒是裴叔裕,對這如潮諛辭不置可否,神態自若。當時向銘晏就覺得這個裴尚書是個有意思的。
年初福安一會,看他千軍萬馬指揮若定,不論身處廟堂殿宇還是狂風大漠從不改其色,箭在弦上一觸即發之際尚能一切如常,向銘晏真真正正覺得,這個人有一顆堅強的心臟。
而這顆心臟對阿芙的用情之深,是銘晏所料未及的。起碼阿芙的那些牢騷放在他心上,叫他一直以為裴叔裕對阿芙隻不過是“就那樣”罷了。
不過這樣也好,讓阿芙永遠都不要知道,她被這樣一個男人這樣深深的愛著,那樣,她的後半生,應該會輕鬆很多吧。
到漁陽城外又宵禁了,王凝之忍不住罵了句,對兩人道:“要不咱們在城外湊活一宿?這半年天天宵禁,煩死了。”
穆晉珩和向銘晏相視一笑。
晉珩探出頭,城衛見是穆家的公子,果然又把城門拉開了。
王凝之目瞪口呆。
銘晏笑道:“這就叫雞頭好過鳳尾。隻要不在皇帝腳下,你王公子去了哪裡,哪裡的宵禁也是要為你破例的。”
穆府早就習慣了深夜來客,隻是沒想到是闊彆已久的向銘晏。
銘晏和阿芙年少時候都常在穆家起居,兩個冰雕玉砌的娃娃,可愛又懂事,穆夫人雖然被他們叫做“乾娘”,其實早就當成了自己的親生孩兒。
穆夫人一抬頭看到朝思暮想的向銘晏竟然回來了,和穆晉珩一起笑吟吟並肩站著,像一對天上人,簡直不知道是不是在做夢,話未出口老淚先落了下來。
穆晉珩快走兩步將穆夫人扶起,笑道:“阿娘,我來時你都不哭,他一來你就哭了,我可不樂意啊!”
人人都道向銘晏是謫仙,塵緣淺;其實人心都是肉長的,他不過是生了張不染纖塵的麵孔罷了。
向銘晏眼眶裡晶瑩瑩的淚,往前一步跪下:“銘晏給乾娘請安,乾娘一切都好吧?”
穆夫人把他扶起來:“都好,都好。一走這四年了吧?”
穆晉珩道:“我們是二十三年科舉,今年二十八年了,不是五年了?”
穆夫人道:“我是數日子。數你們走了幾天。”
一句話說的穆晉珩和向銘晏心裡都有些酸。
穆夫人吩咐了婢子快快去叫一眾小輩,一邊又捧起銘晏的臉:“你比從前倒還要白些,南邊日頭不是要大一點?你是不是光忙著讀書,不知道出門走走?”
銘晏笑道:“福安霧氣重罷了。我好久靜不下心來讀一本書了,天天在外頭跑,乾娘彆擔心。”
穆夫人點點頭:“好,你們的書讀的這麼好,不要再念了。快點找個姑娘成家才好。”
話題到了這,銘晏就有點尷尬。
穆晉珩笑道:“阿娘,你不知道銘晏在福安時候,多少人家給他介紹姑娘。連當時路過福安的一位巡撫都在回去之後千裡迢迢派了媒婆來......”
穆夫人笑道:“那你呢?”
一下子把穆晉珩也問啞巴了。
向銘晏垂眸笑而不語。穆晉珩沒跟他說過他跟那個叫楊緲渠的姑娘有什麼糾葛,可是銘晏怎會看不出來。
穆夫人拿手指點了點他倆的額頭,恨鐵不成鋼道:“你們倆!”
銘晏“噗嗤”一笑,哄著穆夫人坐下:“乾娘,我再多乾兩年,成了朝廷棟梁,尚個公主,多好?”
穆夫人板著臉:“那可不行!我們銘晏可不能俯就旁人,公主也不行!”
看看兩個少年郎,穆夫人歎口氣:“你們啊,選你們心愛的,也心愛你們的姑娘,阿娘就放心了。”
穆晉珩笑著,心裡卻想,有時候人沒有那麼好的運氣,碰到有情人已是難得,若是沒什麼國恨家仇更是萬幸,至於琴瑟和鳴白頭偕老的,那就更是少之又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