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克製住了自己再去問男子要兩根薯條的想法——但是她向對方詢問了能夠購買薯條的碼頭往哪裡走。
對方有些驚訝地抬頭看了她一眼。
這個下半張臉幾l乎要被茂密的褐色絡腮胡徹底蓋住的男人說:“你是個外來者吧?”
【小桂子】詫異:“你怎麼知道的?”
絡腮胡男人露出了然的表情:“因為美夢鎮裡的所有人都知道碼頭在哪裡。隻有外來者才不知道。”
他沉思了片刻,然後說:“我們美夢鎮從來都熱情好客,按照習慣,我應該帶你去碼頭轉轉,順便帶你去村長那邊走走流程,但是如你所見,我的薯條還沒有吃完,如果我走了的話……”
他指了指麵前廣闊的水域:“會有海鷗過來搶走我的薯條的,它們都是強盜,而且熱衷於來碼頭整點薯條。所以很抱歉我沒辦法帶你去,我給你指個路吧,你沿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走上……大概兩百米,就能看到一座紅頂的房子了,那就是村長的住所,你進去找他就行。”
“找到村長之後,你告訴他你是外來人,村長就會給你好好安排的——朋友,看在你也是薯條狂熱信徒的份上,我告訴你,在十年前,我也是和你一樣的外麵世界的人,那時候我是個程序員,我還在都市裡忙著我的工作,直到有一天,我感覺我累了,我的身體和我的靈魂都感到了疲憊,於是我來到了這個地方,這個絕妙的地方。”
絡腮胡往嘴裡塞了幾l根薯條,愉快地搖頭晃腦:“村長給我劃了塊地,我開始在這兒定居,從農夫當起。一年之後,我發現我的人生變得比之前有趣了很多;兩年之後,我發現以前在我還是程序員時全身上下都那些毛病全都被治好了;而現在,我是個可以隨時去碼頭整點薯條的人,我是全天下最開心也最自由的家夥。”
他再一次邀請桂乃芬吃兩根薯條:“朋友,歡迎來到美夢鎮。”
這段對話倒是在經營基建類遊戲中非常常見的,一個曾經在城市中因為繁忙的生活而忽略了自己的靈魂真正需求的人,在回到了風景秀美、工作簡單、人際關係純樸的鄉下之後,得到了來自自然的治愈——甚至有一
款名為《肝露穀》的、曾經在星際大火的遊戲,主角的設定好像就是個程序員。
桂乃芬的遊戲經驗沒有那麼豐富,因此她並未get到這個小小的彩蛋。
“哼哼~上碼頭去整點薯條~吃吃~”
桂乃芬哼起了完全沒有調子的小曲,她愉快地朝著絡腮胡男人指路的方向蹦蹦跳跳地走去。
分身在吃著薯條,而她則能夠感覺到薯條給予口腔的全部刺激,這就是現實中的分身的感覺嗎?好……好真實!
——她沒能get到的彩蛋,花火卻捕捉到了。
花火的直播和桂乃芬是同一天開始的——畢竟都是製作人的親友,獲得安裝包也是在幾l乎同一時間。
“哦,這裡又埋著個梗呢,嘻嘻,看來這遊戲以後還能有個與眾不同的玩法,比如說,在遊戲內的所有文本中,找到魔芋爽工作室埋在裡麵的全部梗——哈哈,這一定是個非常浩大的工程。”
她和桂乃芬在先前的選項中就已經走了不同的路子。
桂乃芬非常禮貌地隻從絡腮胡那邊拿走了加起來不到五根的薯條,然而花火卻一點兒都不見外地直接坐在了絡腮胡男人和托盤的另一邊,毫不客氣地開始了分享。
薯條挺好吃的,她也很喜歡吃薯條,那麼既然現在這個絡腮胡給她提供了一個無限暢吃的機會,那麼她當然也不會拒絕。
絡腮胡男人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尷尬和不敢置信——大概是因為沒想到他就是客氣一下邀請對方和自己一起分享薯條,而對方還真的就能那麼不客氣地伸手吧。
但是他很快將自己的心態調整了過來。
沒關係,反正薯條沒了還能再買——於是他們一起坐在路邊的長凳上吃了大概有十分鐘的薯條。
如果是其他主播這麼做,那麼直播間的觀眾們大概不會縱容——除非這個主播本來就是做吃播的。
但是,這可是【花火大人】啊,這可是素來以不走尋常路而聞名整個星網直播界的花火大人啊,她在直播間裡做什麼不正常?
當然,她的觀眾也確實都是經過一些篩選的,在縱容溺愛花火方麵也是有點水平的,就比如說此時,【花火大人】直播間內的彈幕就顯得非常有趣。
[不對勁,我走錯地方了嗎?這裡真的是遊戲主播的直播間?]
[是的,朋友,你走錯了,這裡是全站著名吃播,花火大人的直播間!]
[美食女王花火大人蒞臨她忠誠的星網直播——]
[啊?但是我看到外麵的直播間推薦語寫的是……全網第一批直播體驗魔芋爽工作室新遊戲《美夢鎮》?]
[笑死,前麵的不要再當假麵愚者了啊!可憐的新人被你們玩弄於指掌之間,再騙下去就要壞掉了【笑哭】【笑哭】]
[哦哦,所以這裡的確是遊戲直播間,對吧?]
[對的,但是現在花火大人正在吃薯條,所以你也可以把它當成一場吃播,你看,現在托盤上的薯條還有那麼多]
[……誰能告訴我為什麼遊戲裡會有那麼長時間的吃薯條環節,難道這是什麼大胃王比賽嗎?]
[來個人給老實人解釋一下,我要去點外賣了]
[前麵的+1,這薯條看著好他媽絕,我也想吃]
[但是薯條如果是外賣配送到家的話,很容易變得不脆誒]
[是的,所以我打算帶著手機出門吃,薯條我來了——薯門!]
一時間真的很難從彈幕中分辨出來,今天的這場直播到底是在給魔芋爽工作室的新遊戲打廣告,還是在給賣薯條的店家打廣告。
……考慮到或許魔芋爽工作室本身就是想給薯條店家做廣告,這一條倒也不用區分得那麼清楚。
花火和絡腮胡一起分享完了薯條,然後絡腮胡說他沒有在美夢鎮中見過花火。
在走了一段很標準的引路流程之後,絡腮胡表示:“我的薯條吃完了,我得再去碼頭買一點,我順路帶你去村長家吧。()”
看來這就是一起吃完薯條之後的隱形福利⑹()⑹[()”,至少可以無腦跟著npc找到村長家在哪兒。
順便,路上或許還能多了解一點和美夢鎮相關的事情。
她跟在絡腮胡身邊,跟著對方一起走進了真正意義上的美夢鎮。
然後,就在那一瞬間,嚴格來說,是跨過了那道在寫著“美夢鎮”這三個字的標牌下,與之平行的那道白漆線的瞬間,花火敏銳地覺察到了周圍環境的變化。
天空中的太陽從原本很正常、和現實中的恒星全無區彆的狀態變成了一隻就像是一個尚未來得及學習過畫畫的孩童抓住畫筆,用不怎麼穩的手塗出來的油畫;而在太陽後頭,雲層、天空……這些全都由與油畫一般的小色塊組成。
雖然單獨從線條來看,這張圖畫似乎有些拙劣,但它的風格卻是異常融合的。
花火推了推鼻梁上那其實並不存在的眼鏡,評價道:“還蠻有藝術感的誒。”
她甚至覺得自己隻要往上一伸手,就能夠觸碰到天空這張彩色幕布上,那些“油畫”色塊的筆觸。
【花火大人】扭頭看向絡腮胡男人,問對方:“美夢小鎮中的太陽和外麵的不一樣嗎?”
絡腮胡男人聳了聳肩膀:“這裡可是美夢,你覺得夢裡麵會和現實一模一樣嗎?怎麼可能。”
彈幕一時間刷得和瘋了一樣。
[臥槽,這是怎麼一回事!]
[美夢鎮,美夢鎮,這裡該不會真的是某個人的夢境吧?]
[感覺這裡麵藏著很多東西啊,不像是一個單純的經營基建類遊戲,我們是不是還有主線要走?]
[這個畫風多少有點詭異吧?好看確實是好看,但一想到如果讓我生活在這個環境下麵,我肯定會受不了的……]
[前麵的朋友,冷靜一點,想想玩家在遊戲裡的人設]
[人設……笑死,對啊,玩家在遊戲裡的真實身份可是創造了世界的遠古神明,整個世界都是你捏的,你還害怕
() 這點小小的異象?炸魚局好吧?]
彈幕覺得花火的不害怕大概也是源於這個,他們開始繼續看花火是如何在遊戲內過著新手劇情的。
村長告訴【花火大人】,來到美夢鎮的每個人都能夠擁有一塊地,而且可以選擇這塊地的位置。
“所以,年輕人,你是想要住在鎮子上呢,還是住在村子的邊緣?前者生活會比較方便,你可以靠著前期借錢,做個小生意;後者會更自由,你可以到森林裡砍柴、自己開荒田地種植你想要栽種的一切東西、狩獵、打魚……總之一切可以養活你自己的事情,你都能自由地在自己的田地上做。”
花火選擇了後者。
她獲得了一塊靠近森林和草場的田地。
以及一間日後必然是要升級的、很初始的小房子。
村長還給了她一些錢:“美夢鎮的貨幣和外麵不太一樣,這些是送給你的初始資金,年輕人,雖然碼頭的薯條很好吃,但我還是建議你先去買一些實用的東西,比如說農具,還有種子——你會需要它們的。”
當著村長的麵,【花火大人】當然是連連點頭——主要也是因為這遊戲不是那種自由度極高的全息遊戲,這段劇情中主控角色是被係統控製著的,根本沒有搖頭這個選項。
但是花火已經開始在和直播間的觀眾們對話了,她躍躍欲試:
“首先,我們已經知道,我在這個遊戲中的身份是創造世界的神明;其次,神明是不需要吃東西的,至少不需要靠著人類的食物來獲取能量;最後,既然以上條件都成立,那我是不是可以嘗試在美夢鎮裡當無業遊民?”
反正死不了,不如去體驗一下無業遊民的生活吧!反正對於花火大人來說,這也不過是諸多麵具中的一張,諸多“人生”中的一段。
彈幕又一次熱鬨了起來:
[這個想法有點東西,這個主播有點東西]
[不愧是花火大人啊,666]
[無業遊民!好!支持花火大人當美夢鎮第一無業遊民,我想看,我超級想看,如果看不到花火大人在橋洞下麵睡覺的話我的人生都會失去意義]
[……前麵的到底是粉還是黑啊,發言怎麼那麼混沌]
[笑死,花火大人直播間有誰是不混沌的嗎?不混沌怎麼會那麼執著地追花火大人的每一次直播]
眼看著直播間的氣氛再一次回到了高潮——大家都知道花火大人的整活能力,也非常清楚她在整活方麵的天賦。
然而就在這時候,花火卻突然對直播間的觀眾說:“不好意思啊大家,我有個急事,先暫停一下直播,十分鐘後回來。”
彈幕:
[???]
[她這是在……釣我們的胃口嗎?]
[被花火大人狠狠玩弄了,誰懂]
[我們不都是為了花火大人的整活來的嗎?為什麼我們現在成了被她整的活?真就整個世界都是花火大人的遊戲是吧?]
*
花火直播間內有人仍在懷疑這是不是花火大人的一次整蠱。
但其實真實情況是……
花火這次沒有整任何人,她說的完完全全就是實話。
因為,她先前發給家族那邊的郵件,現在收到了回複。
並且,不是那種普通的、被家族中隨便某個處理相應事務的員工寫了封郵件發送回來的回複,而是某位匹諾康尼的實權管理者,親自打過來的……
視頻電話。
說實話,花火並未想過會是這樣的方式——她原本以為一個語音通話就差不多了。
難道說,那位原本隻是她一時興起而發出邀請,想要靠著對方和星穹列車、和現在正在公司裡的,曾經拒絕過酒館邀請的家夥關係不錯這兩點,將對方拉入局中,從而使得匹諾康尼未來變成一灘更適合愚者看熱鬨的渾水的製作人小姐,比她想象得更為重要麼?
她接起了視頻,對著屏幕露出一張笑容燦爛的臉:“請問有什麼事嗎?沒事的話現在就掛斷吧,我還在直播呢,花火大人可是非常敬業、非常熱愛著直播這項視野的哦~”
對麵的聲音並未受她著可以矯揉造作了些的聲音的影響,那位耳後長著小翅膀,腦後飄著金屬質光環的青年平靜道:“愚者,你的郵件,家族已經收到了。”
這算是一句廢話,然而在廢話之後也就沒有更多的話了——很明顯,對方想要讓花火多說一些。
花火對此毫不在意。
“我幫一個愚者朋友投遞一下簡曆,家族的話事人——說起來,有沒有人說過你們天環族的耳羽像是雞翅膀?以後我就管你叫雞翅膀男孩吧?沒有比這更形象的啦,不是嗎?”
“怎麼樣,她是不是很適合當下築夢師——你看,她研發的新一款遊戲都叫《美夢鎮》呢,和匹諾康尼的風格多配啊。”
“霧青小姐?她確實是個很不錯的選項,家族之前也一直都在考慮是否要邀請她前來合作——但是,現在她是你推薦來的人,所以,在下反而覺得需要更認真地審核一番。”
花火歎了口氣:“不好,這樣不好,星期日先生,在雞翅膀上打釘的帥哥,花火的信譽一直有口皆碑,你怎麼能這麼質疑一名好心好意、十分誠懇地想要幫上忙的愚者呢?”
對於這種明顯屬於鬼扯的話,這位名叫星期日的先生並未回應。
“酒館是準備兩頭下注嗎?”
他抬起頭,雙眼隔著屏幕注視向花火,目光冷靜得像是兩塊冰——然而此時他的語氣保持著淡然,並且因為天生聲音柔軟動聽,所以聽起來像是很和煦的風。
“這位霧青小姐的遊戲風靡整個銀河,哪怕是幾l乎不接觸遊戲的我,都有所耳聞——她和公司有著很多的合作,愚者,哪怕你自稱為愚者,你也不可能不知道,在匹諾康尼的問題上,其他的一切都還可以商談,唯獨家族和公司的矛盾最為尖銳,也最為無可化解。”
或許在其他時候,家族和公司並沒有那麼多的矛盾,但是,在匹諾康尼,這
兩方的勢力關係幾l乎可以用死敵這個詞來形容。
匹諾康尼做為曾經屬於公司的星球,起到流放監獄的作用,但後來星核之災爆發,公司失去了對這裡的控製,於是它投入了家族的懷抱,並在隨後不能算長的時間裡,快速成為了全銀河最大、最享譽盛名的高級娛樂場所。
公司想要收回壞賬——那就是將匹諾康尼從家族手上拿走,讓如今的掌權人讓出權力。
就算他們打算退讓一步,隻取走部分的利益,那對於匹諾康尼這顆星球的實際掌權人來說,也是幾l乎絕無可能答應的事情。
古往今來,唯有利益的爭端,是最最難以解決的。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她甚至和那位砂金先生相交甚密——而公司那邊,向匹諾康尼預訂了房間、將會在諧樂大典前夕來到這裡的,正是那位砂金先生。()”
花火臉上的笑容甚至變得更大了:啊哈,看來家族已經快要把所有的來賓調查得一乾二淨了呀?不知道你們是不是也查到了我的過去——如果查到的話,記得告訴我一下哦,我自己都忘記了,我到底是人偶族的公主,還是——⒇()_[(()”
她被星期日打斷了話茬。
“真是的,話都不聽人說完,雞翅膀男孩,你確實應該好好重新進修一下禮儀了。”
花火撅嘴,隨後倒還真的沒有再繼續垃圾話。
“她和星穹列車的關係也很好,我想,你應該清楚,開拓的命途在‘鐘表匠’這件事上會起到多大的作用。”
“我們倆既然已經選擇暫時結盟,那麼在我找到更喜歡的合作對象之前,雞翅膀男孩,我都會幫你的。”
花火非常誠懇地說道:“我覺得她在接下來的幾l個月時間裡,會變得非常有用,所以我覺得讓她在你眼前晃一圈,至少,讓你知道她的行蹤,會比她隻是以一個普通客人的身份出現在匹諾康尼,而你手下的那群……那群一天到晚隻知道吃飯卻不知道辦事的家夥們,卻沒有將這條重要的信息通報給你來得好些,不是嗎?”
花火掛斷了視頻。
星期日最後的表情讓她確定了這件事就算是這樣辦成了。
還是很好說服的嘛……也是霧青本人厲害,她微笑著往放著全息頭盔的桌子那邊走。
她倒也沒有覺得星期日就真的相信了她的那句自己在找到更有意思的合作者之前都會認真同他合作的話。
假麵愚者說出口的話有多少是可信的?
或者說,哪怕這句話是可信的,但他們在這句話之外還隱藏了多少信息呢?
星期日肯定清楚這一點。
花火垂下長長的睫毛,她心想。
據她所知,霧青和匹諾康尼的夢境世界相匹配的點,可不僅僅在於她做了個名為《美夢鎮》的遊戲而已。
她都能知道的信息,沒道理家族的話事人不知道——哦,或許可能真的不知道,畢竟一些不是很重要的事情,鐘珊也會說給她聽。
不過那次的事情好像鬨得還不算太小,花火估計星期日至少是知道點什麼的。
來確認這個新的假麵愚者會不會是酒館亦有所圖的打算?還是從她這邊旁敲側擊著想要獲得霧青是否有改換立場的可能?
花火暫時不確定,但她也覺得沒什麼必要在意。
看吧,一個不穩定的因素,會讓這趟匹諾康尼之行變得多上多少樂趣呢?
花火大人可是……非常期待的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