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涵豐富的垃圾袋被突然從折紙小鳥模樣轉變成王下一桶模樣的霧青從砂金·純金版王下一桶處拽出來的瞬間,砂金聽到了宣告遊戲失敗的係統提示音,而他的身形也瞬間虛化,而後消失不見。
就像是將銀狼的以太編輯傳送技能中關於位置轉換的那段代碼用“刪除delete”取代了似的,沒有半點兒掙紮抗爭的餘地,甚至安靜極了,靜謐得猶如雪落在無人的荒原之上。
霧青站在方才砂金站著的位置上。
她稍微習慣了一下以垃圾桶的形態站在這個世界上這件事,隨後將砂金收集的那些可以在這場王下一桶大吃雞遊戲中幫助她獲得最終勝利的道具全部收入囊中。
她一邊摘桃子,一邊輕聲對著已然不在場了的砂金說:“對不起,但是,我也沒有辦法。”
——與此同時,在黃金的時刻。
被提前攫取了勝利的果實,遭遇背叛而從遊戲中退出的砂金在回到匹諾康尼的夢境中來時尚且有那麼幾秒鐘的恍惚。
這是……
一個熟悉的聲音出現在他身後,砂金不用回頭也知道,雖然聲音是從這個方向傳來的,但是他的身後並不存在著一個可以被觀察到的身影。
“嗯,遭遇背叛了呢,沒想到,她還真的能下得去手。”
“憶者,”他說,嘴唇蠕動的幅度很小,若是不湊近了、從正麵看,根本看不到他在說話——至少此時在黃金的時刻,那些已經回歸到了現實之中的人們,應該是看不到的,“你們流光憶庭的人,難道真的會把將垃圾袋從垃圾桶中抽出來這件事當做什麼罪無可恕的大事來處理嗎?”
“如果當真如此,那負責清理垃圾袋的清潔工,豈不是早已罪無可恕,需要被送上斷頭台了?”
黑天鵝:“一個玩笑,僅此而已,我看您似乎有些恍惚——或許你仍然在好奇著遊戲內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麼。”
砂金抬頭——哪怕此時絕大多數人都已經被從聯機夢泡組成的那個夢中夢裡踢了出來,但是這一聯機夢中夢的世界對於他們來說仍然沒有遠離。
在黃金的時刻上方的天空中,原本縱橫交錯,仿佛與黃金的時刻不處於同一時空的其他時刻,那些高低錯落、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以及都市中明亮閃爍的燈光,全都被一個巨大的屏幕取代了。
此時街道上的行人,也確實一個個的都沒怎麼在忙自己手頭的活,而是紛紛抬頭,看向這個屏幕中——屏幕中的直播。
大逃殺的最後時刻,正在通過這個屏幕公告給夢境中的每一個人。
當然,想看就看,完全沒有任何強製要求。
砂金的目光快速掃過整個屏幕,並未在上麵看到那個特立獨行的,嚴格意義上來說甚至比他先前的那副純金外表更容易在一堆王下一桶中被快速揪出來的青銅色桶。
一點兒鏽蝕的痕跡都看不出來。
“你在找她嗎?其實,為了防止你們被人注意到,我可是一直在幫你
們做著偽裝呢。”
黑天鵝表示自己先前已經調動憶質好幾個小時了。
在旁人看來,不存在折紙小鳥,也沒有一隻黃金質地的王下一桶,有的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金色桶罷了。?_[(”
黑天鵝:“當然,我會讓你看到沒有經過修改的真實夢泡內容的。”
一張深色的卡牌憑空出現,上方星辰模樣的紋路瞬間閃過銀色的光芒,隨後就在砂金麵前變成了個像是懸浮彈窗一樣的小方塊。
它甚至還是橫過來的。
就,很科技。
砂金甚至在它的左下角看到了一個小小的放大縮小按鍵——現在它已經和那些縮小後的視頻窗口彆無二致了。
“憶者,我以為你的手段會更為夢幻一些,至少看起來應當沒有那麼強的……現實感。”
黑天鵝點頭:“曾經我也是這麼覺得的,記憶的手段或許應當保留一定的神秘性,但是就在不就之前,我覺得我見證了一場對於憶質的絕妙的利用——一些我以前從來都沒有想到過的手段,很大程度地提升了對於記憶的利用效率,所以,我正在學習。”
如果霧青站在這裡,她會直接用更為清洗明快的舉例子的方式來向砂金說明什麼叫做對於憶質利用的效率提升:
不過是“以太編輯,啟動”,以及“幫幫我,拉帝奧教授”罷了。
黑天鵝:“好了,關於記憶的手段與科技化,暫且就先聊到這裡吧,砂金先生,這是您想要關注的比賽細節,您可以繼續看下去了。”
*
霧青帶著幾分愧疚舔了包。
但她的愧疚之情其實也就那麼一點。
怎麼說呢……
她……總不能真的讓砂金走到最後一步吧。
最後一步,按照計劃那可是給阿哈獻祭上一切的樂子,然後等待阿哈給予回應。
畢竟她現在和公司還合作得相對還算愉快,她總不能直接下個局,把公司那邊平步青雲、相當好用的p45級彆的成員變成個樂子人吧?
如果是彆人也就罷了,阿哈或許會因為覺得對方不夠歡愉而索然無味地跑路——當然祂也有可能(就像是對付悲悼伶人那樣),因為覺得對方不夠歡愉而直接扔下更多的力量然後跑路。
砂金不一樣,砂金他不一樣啊!
他以前又獲得過酒館的邀請,要是阿哈看他過分順眼,一尋思覺得搶克裡珀那邊的人也挺有樂子的,於是乾脆給砂金分了力量怎麼辦?
到時候存護的命途行者直接變成了歡愉的令使,就算是研究生跨考都沒有跨得這麼離譜的——尤其是,這還是裸考,裸考!!!
天曉得公司那邊的存護令使會怎麼看這種“意外事故”。
霧青倒不是介意砂金獲得更強的力量,也不介意這力量原本是為她自己求來的。
反正她想要獲得更強的力量是為了保護好朋友,如果這力量直接落在了朋友身上,給了他掀桌子的實力和底氣,那她覺得完全沒問題
。
但是,強扭的瓜不甜,就算解渴也不甜。
霧青覺得她至少得先問問砂金本人的意見。
說不定他就其實不怎麼喜歡歡愉呢——畢竟也是曾經直截了當地拒絕過酒館邀請的人。
當然,要是砂金覺得跳槽也不失為一種選擇,那麼她也不是完全沒辦法再複刻一波。
倘若這一次真的能夠引來阿哈的注目,並獲得祂賜下的力量,那她也不是不能在未來再創造一個同等水平的樂子。
專業對口,保送令使,從頭到尾全部知情,不存在被突然降臨的力量驚嚇到的可能。
那不比現在稀裡糊塗的被扯進來了強?
她隻能出手。
況且,霧青其實一開始根本就沒覺得砂金會贏到最後——她承認對方的運氣確實有些離譜,在關於道具的抽取上從來都沒有墜機過,堪稱言出法隨,指哪打哪,想要什麼出什麼,幫人代抽的時候也從來都沒有發生過意外,但……那也是建立在他有這個想法的前提上,不是嗎?
她原本沒覺得砂金會對遊戲感興趣到那麼深的程度啊……
她原先的想法是等砂金覺得沒意思,決定在一旁看戲之後她再主動入局。
但是,天不遂人願。
所以,在她發現情況似乎有些不對,砂金好像真的要贏,然後登上為“王下一桶”衛冕……或許可能是衛垃圾桶蓋的儀式後,她意識到自己隻有一條路可走:
gm此時不下場,更待何時下場?
霧青意識到了自己拔刀的重要性。
而為了這場“獻祭”,為了力量的降臨,為了之後的一切計劃能夠順理成章地繼續下去而不至於需要臨時再去想pnB、pnC甚至DEFG——
她隻能選擇臨時背叛一下。
等出去之後再道歉好了……雖然這個道歉本身其實也怪怪的。
什麼“我是因為被逼無奈才隻能選擇將你的垃圾袋抽走,我保證下一次我一定不會這樣做了,請你原諒我”……
這話光是說出口就挺離譜的。
她將被鋪展開來,四處漫遊似的輻射出去的思緒收回來,專注到當前雖然已經基本可以鎖定勝局,但仍然還需要她進行一些最後的操作。
地圖上……尚且剩下二個對手。
她需要主動出擊了。
很難說家族什麼時候就會掐斷這場直播——畢竟這玩意現在對於那些變成了齒輪的家族成員的效果已然不那麼明顯。
或許有些人,比如說早霞工廠中的那些工人,都已經回到流水線上,重新開始了對於夢境力量的加工。
*
第一個,是一隻赤銅色的王下一桶。
這桶擁有過人的勇武,能夠與十個驚夢劇團的怪物對敵而不落下風。
這王下一桶看到霧青的身影出現在視野範圍內,雖然也有些驚訝於為何自己看到的是一隻之前從來都未曾出現過的青銅色的、上方甚至掛著少
許鏽痕的垃圾桶,但他也知道:
但凡在此時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桶,都是他在此戰中需要麵對、擊敗的敵人。
赤銅色的桶做了個深呼吸,將桶身稍稍壓低、前傾。
這是個非常標準的起跑姿勢。
下一秒,他高喊著友情啊羈絆啊什麼都就衝過來了。
霧青在將一隻屬於哈努兄弟的火箭筒扛在奸商,對著那直線朝自己跑來的赤銅色桶就來了一發。
七步之外,RPG快;七步之內,RPG又準又快。
這隻火箭筒的存在其實並沒有破壞聯機夢泡內的實力平衡——畢竟在吃雞遊戲中,武器和補給包的投放都是相當重要的環節。
甚至於,在一本相對古早、但在大逃殺這個設定上算是提供了相當幫助,甚至可以說是這種遊戲文娛方式發展曆史上的裡程碑之一的中,投放的物資包可以說是後期能否取得勝利的最重要因素之一。
在砂金的好運那幾乎可以可以說是開掛作弊一般的效果影響下,一個裝著哈努兄弟火箭筒的補給包直接落在了他的腳邊。
對於這樣的結果,霧青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當然,做為等砂金將勝利的概率逐漸滾雪球似的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點九後,直接“奪舍”並“舔包”了的受益者,霧青隻能說這樣的運氣是非常好的東西——喜歡,超愛,多來點。
要不是砂金如此好用,她不得早早開始自己給自己打工,哪還有那麼長的時間可以摸魚。
毫無疑問地,那大概可以算是整個聯機夢泡中火力天花板的火箭筒精準地命中了赤紅色的桶。
王下一桶被那巨大的衝擊力撞飛,而他看似穩固的身軀在這樣強烈的衝撞下自然是再難維持原本的模樣——當他被掀翻到半空中,甚至腳朝天頭朝地的時候,垃圾桶蓋就這樣沒有一點點防備地掉落了下來。
片刻後,一聲金屬和地麵親密接觸的響起,而緊隨其後的,是鬆鬆垮垮且沒裝著什麼堅硬物體的垃圾袋的落地聲。
此時的空中,已經沒有了赤銅色王下一桶的蹤跡,他已然出局,而那暗淡的、苦澀的失敗,止步在最後勝利前一步的失敗,或許會在獨屬於他的播報聲在他腦中響起的同時逐漸漫上心頭……
這是黑天鵝的工作。
那些可能會因為差一點就能贏而生出負麵情緒的人,全都是黑天鵝的“治療對象”。
當然了,這也是之後的事情了。
當前最為要緊的,仍然是這個大逃殺的戰場。
霧青收起了她的RPG。
在火箭炮發射出去的前一秒,她似乎隱約聽到了對方喊著什麼“xx,xxx,我不會讓你們的犧牲白費”,還有“我一定會帶著你們的意誌抵達那個終點”之類的話。
雖然不怎麼能確定,但是……
原來哪怕到了如今這個版本,這種熱血少年漫主角仍然沒有落後版本嗎?
霧青覺得,哪怕最後她給對方送去了
一場幾乎可以說是實力碾壓的失敗,但至少,在失敗之前的那些時間,這位熱血男主應該是在聯機夢泡中玩得很開心,或者,至少可以說是玩得很沉浸、很上頭的。
開心了就好,有所感觸,並且不是負麵的感觸就好。
此時的擊殺進度是(1/3),霧青開始繼續搜尋第二個她需要解決掉的對手。
第二個桶,是個智計超凡的人。
當然,她同樣擁有相當的運氣。
但是這運氣到底比不過砂金,而她的智慧也未能保護她到最後一刻。
當她在警惕著霧青的時候,霧青自高台的廢墟之中架起了火箭筒。
大人,時代變了。
在火箭筒揚起的滾滾煙塵之中,霧青感覺到自己“背負”著的垃圾袋又多了一個。
很明顯,她的對手已經在這次突然襲擊中失去了自己的垃圾袋。
霧青·狙擊手·王下一桶成功解決了第二個目標,現在她的進度已經來到了(2/3)。
最後一個,還差最後一個對手就能將進度推進到最後——
霧青知道,她和最後一個對手彼此都能感覺到對方的存在,一種幾乎是宿命一般的直覺將這兩個王下一桶聯接在了一起。
說人話就是:為了讓這場遊戲直播顯得不那麼無聊,最後的兩位對手不至於在偌大的地圖上分開躲藏起來,一兩個小時都不挪動位置,等到黃花菜都涼了,等到下方原本還在看著直播的觀眾們都散場了還沒結束,所以,霧青拜托銀狼在給遊戲中僅剩下的兩個人開了小地圖。
仍然是黑天鵝的卡牌,仍然是視頻網站懸浮小窗的模樣,在縮小了比例尺的地圖上,兩個小紅點就算是他們彼此的定位。
這個懸浮窗口是正在觀看著直播的人們所看不見的。
這種有黑幕的競技遊戲比賽……
霧青歎了口氣,沒辦法,特殊場合。
否則她還是會有點唾棄自己的。
也就還好,這一整個“遊戲”都是一場樂子,而樂子是可以不用在意道德的。
霧青一路鎖定場上剩下的那個玩家的定位找了過去。
哈努兄弟火箭筒被她抬在肩膀上,像極了
但是,站在她麵前的,卻不是一隻垃圾桶。
而是哈努兄弟。
一位帶著豎起兩根尖頂羽毛的黑色帽子,戴著墨鏡穿著整齊的雙排西裝,看起來非常酷的老大哥。
看起來像是隨時都會開口說“你甚至不願意稱呼我一句哈努兄弟”……哦不對,哈努兄弟隻會發出一聲非常酷的“哼”。
如果隻是哈努兄弟的話,那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問題就在於,整個遊戲中,因為她是遊戲管理員gm,所以她再清楚不過,這個聯機夢泡中就隻有一個哈努兄弟,還是她在征詢過意見後才變的。
星啊……星啊……怎麼會是你呢。
霧青一時間心中頗有些唏噓。
她
原本沒想過自己最後的登頂之路會當真帶上幾分“獻祭”的色彩,先是無可奈何地將砂金“背叛”,隨後再是和星麵對麵。
她一時間甚至覺得自己好像也變成了赤銅色的那個桶,如對方一般,在前行的道路上不得不和同伴說再見、開始沉重地背負起對方責任和願望……
等等。
這不就是一場吃雞遊戲嗎?
她的心裡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感慨?
而且這些感慨,當真是她自己想到的,還是有誰往她的腦袋裡麵塞了這些文字呢?
這種情況並不是不會發生,其實很多存在都能做到這一點,但是這個風格的……
霧青尚且記得在雅利洛六號。
那位溫柔堅毅的醫生娜塔莎在帶著她去看造物之柱,也就是那曾經令星際和平公司的托帕小姐因此而改變了對於應該如何解決雅利洛六號這顆星球“壞賬”的念頭的龐然上古造物時,曾在一枚開拓的界域定錨邊上,指著一處鐵欄杆說:“千萬不要舔冰欄杆,開拓者就曾經把自己的舌頭黏了上去。”
——直到現在,此處仍然貼著一塊大大的告示牌,警示著左右往來的人們,千萬不要忘記這個前車之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