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晝色夜濃 蘇杭杭 9731 字 4個月前

月末,南京多雨。

江南煙雨,細膩婉約,青石板映地,遙遙遠望亦如古詩那句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

剛從學校回來的蘇恩幼也從車上下來回了自家的主宅。

自六月畢業後,她本不用再返校,可恩幼也是背著哥哥跑出去的。

她剛與安嘉熙分手,情傷的難受勁都沒過,家裡又說不許她畢業後出去從事她喜歡的京戲行業,甚至以她身體為由下月初在劇場排練的演出也不讓她去。

蘇恩幼一氣之下跑了出去,現在才回。

不為彆的,主要也還是因為家裡說要聯姻一事。事情還未定下來,但她深為這一消息感到難受又憤慨。

“大少一早知道您回南京的消息,老早就叫我們去接你了,小姐路上還辛苦?”

家裡的王媽主動上來幫她拿書包。

蘇恩幼盯著家門院牆外停著的一輛深灰轎車,略出神一秒。

“還行,我大哥也在?”

“當然,知道你生氣,你大哥還叫夫人那邊服軟給您道歉。小姐您也知道,夫人哪是不讓您去劇場班子,隻是心疼您身體,這進劇院班子到底不一樣,以後趕演出要苦練的多辛苦。家人不是不讓您乾喜歡的事,隻是覺得要適量。”

要磨耳朵的話,恩幼聽得多了。

她說了句知道,注意力隻是停在那輛賓利歐陸上。

深調藍灰配色加米白內飾,流暢轎車線條仿佛無形顯出其主沉穩卻又隨和性情。這車不特彆,商圈中心常見,但難見的是那來自京區的連號車牌。

她心裡大約清楚今天家裡有貴客。

“今天來的客是哪位?”

王媽:“對方有幾個人,但有個看著身份很是貴重,應該是京區那邊的人來找老爺子約診療。”

聽到這句診療,蘇恩幼有點意外。

王媽解釋:“段家老太太最近在家中跌倒了,腳踝挫傷,醫院住了兩個月也沒好全,最近托人來了咱們蘇家。”

有這句段家在,大家心裡也都能有個底。

不說彆的,恩幼的前男友安嘉熙便是段家的遠親。

隻是他與段家關係好,可不代表彆人也一樣,段家是京區豪門,根正苗紅,難以攀附,今日他們的人卻屈尊親自前來她們家,令人思忖。

眾所周知,蘇家是知名醫學世家,原先是在南京開了一家中藥堂,因著針灸手法名聲大噪,之後蘇家全家從醫,除此之外到蘇老爺子這代也開了茶館、書集不少門麵。

蘇家在江南知名,但到了恩幼這一代,她大哥蘇笙安卻沒有繼承衣缽選擇了經商,二哥蘇宜年則是一位外科醫生。

輪到蘇恩幼,雖說從小耳濡目染也跟著學過醫,可後來大學專業以外報了京劇班,興趣之外會演話劇。

而現在蘇老爺子周一周五坐鎮中藥館,其他時候休息,來往病人絡繹不絕。

她爺爺難見,但通常也會有私客來家中約見,也是今天這種情況。

但令恩幼出神的並不是有人來看病,而是那句段家。

段蘇兩家關係不俗,又是京區名門,爺爺當然不會怠慢。

隻是她介意來的那個人。

以安嘉熙的身家怎麼開得起這種私人定製款的歐陸,但要是他那位叔叔,那這情況就尷尬了。

蘇恩幼看了眼手裡的一串車鑰匙,思緒也仿佛有一瞬跟著回溯。

蘇恩幼和安嘉熙這段戀愛談了快三年,三年從大二到大四,蘇恩幼很喜歡自己這位性格好好的男友,一度覺得他們可以破除一切障礙走到最後,可也是年初才發現原來二人感情那麼薄弱,年初就那麼分了。

而現在,段家的那位叔叔又來了家中。

蘇恩幼說不清現在是什麼心情,想到之前的一些事,心裡頗為複雜。

細雨一直落,門外那輛京區車牌也淋了些雨,深黑轎車停於庭院外,經受著雨水,如明珠蒙塵。

知道對方來意,恩幼進門前心裡做了點預備,也老早認識那位。推門而入,室內嫋嫋茶香也撲鼻而來,包括室內原本平淡祥和的幾句談話。有人進來,男人間的寥寥幾句也靜聲悄止。

蘇恩幼老早認識那位,見過庭院外那輛獨具一格的深灰藍歐陸。

室內,身著黑色大衣的男人靜坐,單看背影就覺沉穩溫潤。

恩幼過去把蓋著的茶杯翻轉放起,問:“您要什麼茶?”

他道:“不用。”

她問:“那您有事?”

他道:“見朋友。”

恩幼自知應當是見哥哥,她說:“哥哥不在。”

段淮敘才看向她,說:“是你。”

恩幼也才看到他的全臉,比側顏更挺括,也更精致。

他顏值向來高的,她都知道,也很有他們這個年齡獨屬於男人的成熟味。

她徹底認出來對方,想下意識稱呼他。

可想到以她現在的身份不好喊叔叔,隻說:“好久不見。”

坐段淮敘對麵的友人笑說:“你和人家小姑娘認識啊?”

蘇恩幼先答:“原先見過。”

田景煥是和段淮敘相熟多年的舊友了,今日來蘇家一是見舊友蘇笙安,幾位商業夥伴許久沒談過事,二是段家老太踝骨受傷需療養一事前來。

大家約著今晚要不組個飯局,恰巧段淮敘這兩天在南京,也就說著先蘇宅見麵,之後大家齊聚民國紅公館,簡單吃個飯。

沒想到會見到蘇家的小女兒。

說蘇笙安那位在北京讀戲曲學院的妹妹漂亮,明眸皓齒,怕是天王老子來了也要移不開眼。

平時蘇笙安將他小妹護得緊從來未見,今天乍見,著實驚了一下。

田景煥茶水剛喝完,杯子放回時輕輕磕了下:“那勞煩,我出去打個電話。”

田景煥出去撥電話,茶幾旁就剩了他們二人。

蘇恩幼沒有立即把那空茶杯添滿,但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麼,她隻能找個事做去重新沏茶。

“聽說,您媽媽病了?”恩幼問。

和安嘉熙戀愛的兩三年裡,她也多少從對方口中探聽過一些有關段家的關係鏈和底細。沒有彆的意思,隻是戀愛期間對男友家世背景的好奇。

她知道安嘉熙這位小叔叔的背景和性格,多少有些耳聞,加上他和哥哥關係匪淺,恩幼過去幾年從哥哥口中也有所耳聞。

他這人行為處事正統且認真,談不上嚴苛或古板,但也並不好相與。

他年齡也才三十,卻令許多晚輩忌憚懼怕,也唯有對長輩他很有耐心且孝敬。

像是沒想她會主動與自己搭話,他抬眸看了她一眼。

“一些老毛病,也確實來請蘇老爺子過去施針。”

蘇恩幼說:“我們家老爺子不忙,不用您請,他肯定會去的。”

段蘇兩家老一輩認識多年,從南京到北京橫跨了上千公裡。這已經不僅僅是商業利益關係,更是老一輩之間的多年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