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1 / 2)

晝色夜濃 蘇杭杭 10892 字 2個月前

她還要講話,可萬秘書卻適時過來,手裡拎著一提高奢品牌的購物袋以及一大捧花。

過來時兩人就在車門邊說話,段淮敘仍是淡立在那兒,蘇恩幼卻已經因為猶豫忐忑而搖擺不定,人快靠到了車門邊,剛準備繼續問他的。

萬秘書過來也算是打破了他們之間的一些微妙氛圍。

察覺到二人挨得近,萬秘書有什麼想法也不敢掛到明麵上。

“蘇小姐,這是我們先生送您的花。”

那是一大捧山茶花,濃灼盛放的一捧,像極了夜間的芍藥田。

花繁豔紅,深奪曉霞。

也具鬆柏之骨,挾桃李之姿。

恩幼的視線一下就被吸引,不知這是何含義。

可是她此時還沉浸在剛剛他那句話裡心跳飛速沒走出來,段淮敘說:“山茶花,我覺得很襯你,看看喜不喜歡。”

蘇恩幼接到懷裡,看那大片鮮豔欲滴的花瓣,覺得這應當不是剛剛臨時去買,大概率是預定好的,她撫了撫其中一片,問:“這是你早就買好的嗎?在和我吃飯前就想送我的。”

段淮敘單手揣口袋裡,有些鬆弛,卻又不會顯得隨意。

他彎了彎唇:“也不是,當時看到就想起了你,況且請女孩子吃完了飯送一束花不是很正常麼。”

蘇恩幼問:“你經常請?怎麼好像很有經驗的樣子。”

段淮敘:“不。這是唯一一次,隻送過你。”

蘇恩幼心頭更是砰砰兩下。

她忽然想到一句話,是因為喜歡你,所以才想送你花。

可她也更想到剛與安嘉熙在一起時,他在寢室樓下告白,放蕩少年帶了一群他的室友,樓下圍了滿圈的人來圍觀。他不懂追女孩子,隻知道往地上擺玫瑰花,幾百朵玫瑰,畫麵鮮豔,也如他那一句浩浩蕩蕩的我愛你。

年少的愛意,表達得如風赤.裸,恨不得向所有人昭告他愛她。

換到段淮敘這種成年男性身上,隻有平平淡淡一句:隻送過你。

並不會表達太多,卻意外地扣人心弦。

她又問:“所以,五哥,家人和你提起的時候,你心裡有冒過同意的念頭嗎?你沒有相親過,可他們提我你卻不拒絕。你是否,也對我有一些惻隱之心。”

這問題問到了點子上。

段淮敘本是一旁拿毛毯了,車內空調恒溫低,怕她待會兒路途上著涼。小姑娘突然來一句,他拿衣物的手有些微停頓,不明顯,但紳士之餘還是遞還給她:“天涼了,注意冷。還有今天喝的茶應該是有些澀味,回去不適應的話可以漱漱口,睡前可以喝一杯溫牛奶。”

蘇恩幼還看著他,隻尋求一個答案。

他也答了:“我確實不喜那種兩個陌生人因為一場飯局就能立馬確定關係且在一起生活萌芽感情的事。但。”他看向她,“我想,我們之間應該不算是那種。”

她知道他在講什麼。

他們之間的淵源,可不止旁人那般淺薄。

千絲萬縷,關係匪淺。

她小時候走丟,是他把她護送著帶回家,她的哥哥們同他交好,他是她可以破例喊一句五哥的人,也是她前男友的長輩。

即使談了戀愛。

可,他也是看著她過來的。

她說:“我知道了。”

臨行前,秘書送她出發,替蘇恩幼整好東西,也安置好她那捧山茶花。

蘇恩幼看著對方事無巨細的樣子,對她比對自己先生還要上心恭順,她同秘書說:“替我謝謝五哥。”

秘書說:“蘇小姐客氣,這是我們應當做的事。”

其實秘書心裡也高興,不隻是她與先生談好婚約的緣故,反正種種原因,她也喜歡這位小姐。

雖說是剛畢業的實習生,可看起來知性大方,比好多職業女性都漂亮。

聽說,隻是聽說。

先生是蘇小姐大學時就認識她,兩家還有關係在,那更是親上加親了。他都不敢想這位小姐大學時期得是多嬌嫩惹人愛的萬人迷。

-

天溫降得快,就連現在的夜也入得比往常早。

濃墨夜幕,黑色轎車靜靜行駛於馬路,車輪轂平滑,車如人一般雅致。

男人披上了往常的那身黑色大衣,隻靜擱在寬肩上,大衣下還是白色襯衣,他在看書,纖長指節配腕骨上那截腕表,商務卻又鬆弛,溫潤無聲。

秘書問:“先生,為什麼不親自送一下。”

明明才和小姑娘相談甚歡,應該親自去送,能拉一下好感不說,好歹是和未婚小妻子多一些相處時間。

時間仿佛被人撥了靜止。

段淮敘視線從文字上移走,抬起眼簾,看向車窗外。

可能是因為把婚事和她敲定下來,也或者是剛才小姑娘在他麵前講那番話的樣子過於生動,連他此時也沒忍住多憶了一下。他此刻確實要比平常放鬆,習以為常地坐後座右側,轎車恰好駛過高架橋。

遠遠望去,燈火通明,那是這座城市的光景。而他看的方向,戲曲學院。

不論何時,每次到這個時候也總會想起那個冬日。

青澀乖巧的女大學生,家中端的是好好樣子,可在外麵,是醉酒放縱的另一副模樣。凜冽冬日,深黑露重,她酣睡在車內他身旁,全然無防備。

那晚,安嘉熙自知自己惹了他,也怕回了家長輩真的會用家法責他,揣測萬分。

安嘉熙本名不姓安,他叛逆,經常與他父親吵架,當初被接回家中也誓不改姓。

所以,家人叫他段嘉熙,外麵他名安嘉熙。

安嘉熙在外恣意慣了,卻也隻聽他這位小叔的一句,無關其他,隻因為,段淮敘端的是溫潤君子做派,和他們也差不了多少歲。不論他有何種困擾、什麼樣的煩惱,與他說上一說,段淮敘寡淡言語間總能給予一些令人茅塞頓開的幫助。

他是位商人,卻也是很好的傾聽者。

他性情淡和,不論彆人同他說什麼,這樣性格穩定的人也總能靜靜聽著,哪怕不說話,卻也給予人足夠的安定感。

安嘉熙在不大相熟的段家裡,唯獨和段淮敘這位小叔叔關係偏好。

所以那日雪夜頭一回遇段淮敘那樣認真責苛,安嘉熙是真的嚇到了。之後本想親自送恩幼回去,可中途朋友來了電話說落地一輛阿波羅稀有款,六角形尾翼,他去多少次車展也碰不到的絕佳稀有。

新到的款,他不想錯過。

一麵是心愛女友,一麵是隻有一次座駕機會的頂配豪車。

他想到了段淮敘。

晚上十點,他猶豫萬分惴惴不安之後,可想到這位小叔的性情,知曉他生過一次氣也不會再為難人第二次,於是大著膽子,試探著去了他包間。

一句:“小叔叔,我朋友生病,需趕緊過去一趟。無人照顧恩幼,您能否幫忙順路捎帶一程,把她送回學校。我會聯係她的室友出來接她。”

桌上觥籌交錯,男人應了。

少年如獲大赦,感激不儘。

那日,是他送她回,但蘇恩幼自己不會知道。她困倦得緊,也熱燥,她像完全不懼生人,因為不知道自己身旁是誰,在他那輛賓利車後座酣睡得香甜。

他也是坐右側,她安然躺他身側。

就連當時他也是在看文件,跨國來的加急要事,可平時目不轉睛的,那日晚,少女安靜沉眠的鼻息,時而隱約低吟的夢話,空氣彌漫的酒味。

段淮敘自認為,他此人定性不錯,坐懷不亂,自製力頗佳,不會為女色顛倒。

可這些卻成了一劑迷香,擾著他,魅著他,直到本該思慮的文字細則,在腦中突轉成一句近在耳邊的嬌娥唱腔。

本該在簽字處寫上的一個段字,竟鬼使神差劃成了一筆蘇。

他朝身旁的纖瘦少女身影望去,那一眼,深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