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憐舟耐心地回答道：“這裡是地下安全通道，可以繞過大門，從校內直通校外。”
他的聲音似乎比剛才要離得近些——艾薇不太清楚，她的耳朵此刻正嗡嗡作響，耳邊像是有幾百台轟炸機似的，叫她清醒不得。
為什麼？
為什麼呢？
艾薇努力想要從亂成一團的邏輯中找到真相，她想知道小周為什麼要這麼做，想問他之前想和自己說什麼，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的心裡冒出各種各樣問題，每一個問題她都無法自己解答。
因為她隻是一個三歲的孩子，本應該在上幼兒園小班。
艾薇吸了吸鼻子，把悲傷和難過壓到最底下。
最後，她什麼也沒問，隻是不停地、反複地小聲呢喃：
“小周啊……”
“小周啊……”
“小周啊……”
空蕩蕩的地下通道裡，傳出輕柔的回聲，蕩呀蕩呀，像是一首搖籃曲。
周憐舟的聲音忽然離得很近很近，像是就在她耳邊說話似的。
語氣裡的冷漠仿佛灌入骨髓，他的聲音卻微微顫抖著，流淌著漣漪般的脆弱。
“彆喊了。”
艾薇無法分辨那是哀求，還是警告，就像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喊小周一樣。
於是她安靜了。
身體的知覺漸漸恢複，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臟仍在跳動，艾薇鬆了口氣，還活著就好。
下一秒，她感受到另一種心跳，就在她的心臟下方，快速地跳動著，撲通撲通——那是周憐舟的心跳，離她很近，隻隔著兩層皮囊。
周憐舟背著她，走在昏暗無光的地下通道裡。
艾薇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隻要一個動作，再稍稍用力，就能控製他的呼吸。
但她現在全身無力，彆提把手搭到周憐舟的脖子上，就連自己呼吸都十分困難。
周憐舟沉默地向前走，因為背著一個人，腳步聲顯得有些沉重。
他忽然說道：“你知道清大天才班為什麼要來我們這兒招人嗎？”
艾薇沒有說話，安靜地趴在他的肩膀上，眼睛看向周圍晃動的綠色安全標識，意識混沌而不清醒。
周憐舟語氣自然地說下去：“因為卜魯星出了一個古遺種，什麼月考排名，什麼優中選優，什麼材料對比，都沒有用——他們就是奔著你來的。”
“就算我再優秀，再努力，再拚命，他們也看不見我，而你哪怕隻考了十八分，他們依然會力排眾議地錄取你。”
“你是舞台上光鮮亮麗的主角，而我隻是一個默默無聞的配角。”
他如同在說其他人的人生一樣，聲音漠然，毫無起伏。
艾薇垂下眼睛，很輕地說：“所以你要報複我？”
周憐舟把她的身體往上推了推，免得她掉下來，然後才說道：“普通人有普通人的快樂，而我就算當一個配角也很高興，因為站在舞台上的人是你，我願意為你感到高興——如果我的生命屬於我自己。”
這個時候，艾薇感覺到有某種溫暖的液體落到她的手臂上，順著皮膚上的絨毛，滑至指尖，然後墜落。
他說：“但我的生命從來不屬於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