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望一走,就隻剩下嚴老頭和艾薇四目相對,但氣氛卻一點也不尷尬。
隻見嚴老頭叭叭說道:“嘿,你知道我老伴兒嗎?就是我媳婦!哎,不知道沒關係,我這就跟你說,我媳婦那長的可是貌若天仙、沉魚落雁、傾國傾城……”
艾薇估摸著老爺爺讀的書少,顛來倒去也就那幾個成語,反反複複地說。
聽他一口氣背完八百字的形容外貌的四字成語,艾薇愣是沒整明白嚴老頭的媳婦到底長啥樣子,這是長了三隻眼睛,還是八張嘴巴?不然怎麼撐得起這麼多的口水。
可嚴老頭沒看她,他專心致誌地說著自己心裡的那個人,眼睛亮的發光,滿眼都是歡喜,像是隻要說到這個人,他就擁有了全世界的幸福似的。
艾薇安靜地聽著,隨著時間的推移,表情從一開始的興趣高昂到後麵的麻木平靜,整個人仿佛已經看破了生死。
在這漫長的半個小時裡,艾薇知道了嚴老頭的媳婦喜歡塗綠色口紅,彈西木琴很厲害,小學的時候拿過藝術節一等獎,比起花紋襯衫更喜歡格子襯衫,但最喜歡的還是白色的長裙子……
嚴老頭的嘴就沒停過,從老伴兒尿褲子的時候說起,一直說到他為了追她花了多大的心思。
艾薇不太理解這種感情。
她對媽媽的小習慣和愛好信手掂來,知道許多媽媽小時候的事情,但她覺得嚴老頭對老伴兒的感情並不是她對媽媽的感情。
有點不一樣,但是說不上是哪裡不一樣。
嚴老頭停下來喝口水,咕咚咕咚喝了滿滿一壺的白開水。
艾薇見縫插針,問道:“老爺爺,你老伴兒現在在哪兒呢?”
嚴老頭臉上的歡喜和幸福忽然就凝固了,然後慢慢地沉了下去,空蕩蕩的落不到底。
那是一種帶著兩分茫然兩分虛無的表情,不難過不悲傷,但卻直直地砸在人的心裡,叫他人也生出幾分苦澀來。
他像個孩子似的,委屈吧啦地癟嘴道:“她去很深很深的海裡,再也不回來了。”
比剛才刻意扭捏造作的委屈要真實得多,讓人下意識地忽視他的體型和年齡。
艾薇撓著頭發,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隻感覺說什麼都不合適。
嚴老頭又露出笑容,沒心沒肺地說道:“不過沒關係,再有幾年我就要去陪她啦,到時候我又可以聽她彈西木琴了。”
哐的一聲。
溫莎踹開門,從二樓下來了。
那雙宛若含著秋水的眸子斜斜地落到嚴老頭的身上,目光裡有純粹的歡喜和幸福,和嚴老頭回憶老伴的表情何其相似。
嚴老頭回過神來,抬起頭就看見她衝自己露出一個極為張揚卻又不失含蓄的笑容,臉上的神情頓時就垮了,頗有幾分戚戚然然之感。
他訕訕地搓著手,不太能應付的來:“大江啊,小江在廚房裡,你去看看吧。”
溫莎掃了廚房一眼,噗嗤笑道:“我管他做什麼,小江那麼大個人了,倒是老先生你近幾年身體越來越不好了,得好好補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