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的像母親,脾氣卻不隨母也不肖父。父親溫潤似玉,跟母親站在一塊兒真正是一對璧人,彼此不說話也能在一個屋裡呆半天,又不會讓人覺得他們是無話可說。她就不行了,喜歡這兒跑跑那兒逛逛,被母親教訓了不知多少次,幸虧父親總肯慣著她。
“娘你跟我保證,這事不許告訴爹爹!”欣賞完母親的美色,許錦繼續磨。
嬌嬌俏俏的小姑娘,還是青澀時候,卻更加招人疼,恨不得護在懷裡一輩子都不鬆手。
江氏唇角漾起淺笑,跟女兒膩歪了會兒,叮囑她坐穩了,仔細馬車顛簸。
半個時辰在母女的說笑中很快就過去了,馬車緩緩駛入城門。此時距離學堂散學還有一個時辰左右,江氏領著許錦去綢緞鋪子挑了幾匹布給一家三口做夏衣,又去糕餅鋪子買了些小吃,還有許錦答應給崔筱帶的粽子。因著祁景受傷,江氏又買了些補品,一圈逛下來,時候也差不多了,便吩咐車夫去縣學。
許攸隻回家一日,這邊有小廝照顧他起居,所以他並不用帶什麼東西,散學直接登上馬車就行了,因此車夫來接他時一直都停在縣學所在的那條巷子裡。這次車夫問要不要進去等,江氏還沒說話,許錦便笑嘻嘻地道:“不去,一會兒爹爹出來你也彆告訴他車裡有人,我要看他吃驚的樣子。”
“好嘞,姑娘放心,小的保管不露半點馬腳!”車夫不過二十多歲,挺喜歡笑的小夥子,很是配合。
許錦朝母親笑,江氏點點她小臉,垂下了眼眸,左手隨意般在耳旁掠過。
學堂散學了,一陣陸陸續續的腳步聲後,整條巷子忽的靜了下來,好一會兒才又有腳步聲響起,跟著是車夫的寒暄。
“老爺近日可好?”
“嗯,夫人姑娘都好嗎?”許攸一身青衫走了過來,得到車夫肯定的回答後,他點點頭,伸手去挑車簾,準備上去。隻是他的手剛碰到簾子,後麵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清越聲音,許攸詫異地轉過去,就見學生謝暉追了上來,手裡拿著一本書。
他笑了笑,“可是有所不解?”
謝暉稽了一禮,清俊麵容上有一絲尷尬,“耽誤先生回家了,隻是弟子確實有幾處疑問,還請先生為我解惑。”說完,見許攸頷首,他平靜地問了起來,聲音清朗。
許攸一一作答。兩人一高一矮,卻皆是滿身書卷氣,停在馬車前問答,遠觀之仿佛一幅求學畫。
可惜許錦看不見,看不見,便欣賞不了其中韻味。她耐心地默默數數,數到一百,聽外麵那人依然沒完沒了地糾纏父親,便再也忍不住了,不顧母親伸手阻攔,猛地鑽出去,風一般跳下馬車,站到父親身前怒視那個藍衣少年:“你這人怎麼這樣啊,有什麼不懂的後天再問不行嗎,我爹爹還急著回家去呢!他每月就回家兩次,難道你不知道?”
“阿錦,不得無禮。”許攸已經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低聲斥道。
“爹爹,我急著見你嘛!”許錦不高興地嘟嘴看他。
許攸麵色緩了些,“那也不能……”
“先生莫怪許妹妹,是學生一時疏忽忘了先生住在城外了。”謝暉先朝許攸賠禮,再朝許錦拱手賠罪,麵帶淺笑:“耽誤許妹妹父女團聚,是謝暉之過,還請許妹妹原諒我這一回。”
他比許錦高出半頭,這樣低下來,眼睛正好與許錦相對,長眉鳳目,俊美麵龐上是令人如沐春風的溫柔。
許錦當即紅了臉。
她沒想到,自己那樣粗魯,對方非但沒有生氣,還反過來向她告罪。
她慌亂地看向父親,緊張地不知該如何作答。她認識的年齡相仿的少年裡,崔祿沒有機會跟她道歉,祁景是做壞事也不肯跟她道歉,現在這種情形她真的不習慣,更何況,對方長得那麼好看……
“你,你快走吧!”好不容易,她聽見自己這樣答。
“嗯,我這就走。許妹妹,先生,一路順風。”謝暉偷偷看了一眼身前滿臉通紅的小姑娘,眼裡笑意更盛,不過起身告辭時已經恢複溫和模樣,得到許攸允許後便轉身走了,不緩不急,身姿挺拔如青柏。
許錦不由自主目送他。
“你怎麼來了?偷偷跟來的?”許攸摸摸女兒腦袋,將人轉了過來,扶她上車。
提到這個,許錦迅速回神,眼睛看向車簾,嘿嘿一笑。
一霎那,許攸心跳如鼓,“你娘,在裡麵?”
“是啊!”許錦笑著挑開車簾。
許攸情不自禁看進去,待瞧見坐在裡麵微微低著頭的妻子,那雙清亮眸子裡仿佛落了星光。
這麼多年,她第一次來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