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窗戶敞開,紗簾被晚風吹得起起落落,輕柔地拂過那個睡在書桌上的人。
西裝外套已經被脫下,隨手扔在椅背上,版型極好的襯衫勾勒出纖細的背,以及緊緊係著腰帶、看起來不堪一握的腰。
季宗明走過去,正想把霍初宵晃醒,冷不防地見到他在月光下的睡顏,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
他忽然想起白天,在婚禮上,霍初宵的側顏。
溫柔的線條,冷冷的神情。
讓他忍不住偷看一眼,連自己都不清楚懷著怎樣的心情。
就像現在他看到霍初宵毫無設防的睡顏,卻遲遲不願喚醒一樣。
他也搞不懂自己為什麼這樣做。
所以這樣的停頓也隻持續了短暫的一秒。
他還是晃醒了霍初宵。
隻是收著力氣,隻用了不到兩成的勁。大概是因為眼前人褪去拒人千裡的冷淡後,看起來格外脆弱吧。
霍初宵醒來後很茫然,眼神渙散地抬頭看他。
季宗明:“回家。”
霍初宵:“什麼回家?”
“……”
季宗明:“睡傻了?回新家啊,忘了?”
霍初宵這才懵懂地想起,是啊,雖然是敷衍的聯姻,但兩家人還是正兒八經給他們準備了一套婚房。
所以現在這是……
季宗明挑起一側眉毛看他。
“好歹把今天的戲演完吧,男一號?”
*
和雙方父母道彆後,霍初宵意外地在季宗明車旁見到了他的兩個朋友。
其中一個看著還有些眼熟。
“喻楨,”眼熟的那個主動朝他打招呼。
霍初宵淡淡的,隻輕微點了個頭。
喻楨眼裡閃過一絲驚訝,“你不記得我了?”
霍初宵:“我們認識?”
喻楨:“……”
而另一個看起來年紀更小一點、身上還帶著酒氣的,瞧他的眼神卻躲躲閃閃,猶豫了半天才自我介紹:“我叫,那個,鄭傅呈。”一邊說,一邊還三番兩次地瞄季宗明。
霍初宵覺得季宗明的這兩個朋友看起來全都心懷鬼胎,他哪個也不想理。
季宗明輕輕掃了他一眼,卻轉頭踹鄭傅呈,“行了,你倆怎麼還沒走?”
鄭傅呈說話明顯底氣不足:“這不是等你呢,說好去……”說話聲越來越小,現在對著季宗明說話,他又開始瞄霍初宵。鄭小爺還沒成年就是本地各大酒吧的常客,從來都把情史當光榮事跡的浪子,現在卻連約兄弟出去喝酒都說不出口。
他從沒這麼近地和霍初宵見麵,沒想到衝擊力比在婚禮上的時候更大,霍初宵比今晚的月色還清冷高寒,他忽然就開不了這個口了,好像會把人給玷汙了似的。
季宗明本來已經轉身登上越野的駕駛座,結果一回頭就看見鄭傅呈那副德行,一雙賊眼總往霍初宵那裡飄,他心裡猛地騰起一股暴躁的情緒,愣是又下了車,照著那小子就是一腳狠踹。
隻需要一個眼神,男人就能看出來同類心裡想什麼。
更何況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霍初宵今天這次亮相招惹上了多少個如此這般的眼神。
鄭傅呈狼狽地站穩了,一回頭就對上季宗明的雙眼,瞬間跟被頭狼教訓了一頓的小狼崽一樣,慫唧唧地一縮脖子,誰都不敢看了。
發現霍初宵根本沒有看他們,反而聚精會神地打量著身後燈火通明的古堡,不知神遊去了哪裡,季宗明這才覺得心情平複下來。
他瞪一眼鄭傅呈:“不去。累了一整天,喝個頭。”
又對霍初宵道:“還不上車?”
霍初宵早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察覺到這裡很適合寫生,開始盤算著要不要改天再來一趟,忽然感覺被人拽著向後走,才回過神。
季宗明沉著臉,單手把他扯到副駕座的車門前,悶聲道:“回家,彆讓我說第二遍。”
霍初宵其實壓根兒沒想跟他一起回那個所謂的婚房,但是他實在太困,之前在書房就無聊到睡過去,現在還頭腦暈暈,一聽“回家”倆字兒,先想起的就是軟軟的大床,甜甜的美夢……瞬間啥想法都沒了,開門,上車。
早走早休息,今天少說見了得有兩百人,還背了半天那個狗屁結婚誓言,累死。
他以後說什麼都不可能再結婚、再走一遍流程了。
季宗明沉著臉也一腳蹬上駕駛座。
喻楨隔著玻璃問他:“你還真打算帶他回家啊?”
季宗明瞥他一眼:“怎麼,難道我不帶他回去,換你來?”
喻楨聞出這話裡滿滿的硝煙味,舉雙手作投降狀,帶著鄭傅呈識趣兒地撤了。
小鄭少爺一路蔫頭耷腦地跟在他身邊,喻楨一扭頭就能看到季宗明剛剛踹在他身上的半枚鞋印,忍不住大歎一口氣。
還把人家當敵人處處提防三十六計呢,這剛哪兒到哪兒,就護食護得這麼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