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楨挑起講鬼故事的話頭,一扭頭跟鄭傅呈小聲道:“你平時不是就愛講這種東西嚇小女孩麼,來一個。”
忙著從羊腿上扯肥肉的鄭少爺眉毛一挑,“怎麼推我身上了?這兒又沒漂亮妹妹,我費勁巴拉講個球。你招起來的,你講。”
喻楨心說真沒眼色,恨不得扒著鄭傅呈的耳朵道:“你以為我是讓你泡妞來的?沒有漂亮妹妹,還有漂亮哥哥!”
鄭傅呈福至心靈,一看斜對角乖乖坐著的霍初宵。
烤全羊剛出爐,在座的北方人居多,但倒是都喜辣,給羊肉刷上厚厚的孜然和辣椒粉,配上冰啤格外過癮。霍初宵聞一聞辣椒麵都要打噴嚏,下意識地往後躲,季宗明用餘光看見了,一撇嘴,很是嫌棄。
但他還是用小刀幫忙片下一塊沒抹料的羊肉,隨手扔進霍初宵的一次性盤子裡。
“瞧你那慫樣,一口辣都不吃?”
霍初宵想回答,但是問道季宗明身上的辣椒味,連忙一手掩鼻,打了個小小的噴嚏。他動作秀氣,連噴嚏聲聽著都跟小動物叫喚似的。
季宗明覺著心裡像是被小貓亮出爪子撓了一把,渾身不自在,乾脆強迫自己不再關注霍初宵,跟馬克西姆拚酒去了。
他一站起來,反倒把一直盯著霍初宵看的鄭傅呈嚇了一跳。
喻楨見狀罵他:“有賊心沒賊膽。老季的人你也敢想。我就問你講不講?不講我就把你手機裡偷藏著人家照片的事告訴他,讓小霍先生知道你就是一變態。”
“靠,殺人不過頭點地啊老大,我講還不成麼……”
鄭少爺憑借多年混跡夜場酒廳的豐富暖場經驗,很快就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在篝火前叉腰一坐,瞅著還真有點說書人的架勢。
因為考慮到在場還有外國友人,說什麼都得由翻譯轉述,鄭傅呈特意把語速放慢,結果然而讓恐怖氛圍更濃鬱。
他隨便挑了個應景的鬼故事,講一行人像他們現在一樣出去野營,結果一晚時間,經曆了鬨鬼、走散、隊友死亡等離奇事件。
山間的晚風涼津津的,偶爾還能聽到遠處傳來動物的鳴啼,嗚嗚咽咽,伴隨著篝火劈啪的燃燒聲,他們幾乎聽不到其他野營人員的聲音。
幾個人慢慢地沒有剛開始那樣開心吃喝的心情,有人喝酒的動作才進行到一半,就完全被鬼故事吸引,酒瓶卡在嘴邊,一動不動。
“……她跟著那個朋友一起回到營地,結果卻發現……”鄭傅呈聲情並茂地講述,“營地的篝火邊,正坐著的,就是那個站在她身邊兒,跟她一起回來的‘朋友’!”
說到重點處,風也來湊熱鬨,把火苗吹得肆虐,光影也變化成詭異的圖形。
立刻有人繃不住大叫出來。
“啊——!”
霍初鴻從小就怕什麼神啊鬼啊,都已經上小學了,因為怕黑,還常和父母一起睡。鄭傅呈又是講故事的老手,很會渲染氛圍,直接把他給聽毛了。
再加上剛才那陣風裡似乎還夾雜著什麼樹葉,霍初鴻感覺臉頰被什麼東西輕輕碰了一下,頓時蹦起來,往離他最近的喻楨身後躲。
喻楨本來也聽入神了,忽然感覺有人抓著自己胳膊不放,一偏頭,才發現被嚇壞的居然是霍初鴻。
再看對麵,季宗明黑著臉正看著他倆,旁邊的霍初宵……
操,霍初宵坐著睡著了。
腦袋重重地垂下,一點一點,偶爾碰到季宗明的肩膀,搞得季少動都不敢動,生怕把他驚醒。
季宗明是全程看著霍初宵一點點睡過去的。至於鄭傅呈講的那個精彩紛呈的鬼故事,他完全沒當回事。
他從來也不怕這些東西,小時候季家一直對他那個早死的媽諱莫如深,羅雪旋不讓他去給母親掃墓,他就經常半夜偷跑出去。敢半夜坐墓地裡對著親媽黑白相片聊天的皮小子,根本不懂什麼叫害怕。
讓他沒想到的是,在這方麵,霍初宵跟他簡直可稱臥龍鳳雛。
鄭傅呈講到第二分鐘時,他就聽見霍初宵打了個哈欠。
第三分鐘時,霍初宵百無聊賴地扯著地上的草,編了個小草環。
第五分鐘,霍初宵睡過去的腦袋第一次靠上他的肩膀。
季宗明穿著短袖,在感覺到霍初宵冰涼的額頭靠上手臂時,他一瞬間半個身子都僵了。
推開,還是不推開?季少腦袋裡兩個念頭打得難舍難分。
結果就這麼一直僵到了現在。
霍初宵睡得不是太安穩,有時眼皮抖一抖,睫毛就像羽毛似的撩撥他的皮膚。季宗明直接被刺激得起了半臂的雞皮疙瘩。
他一低頭,就看到霍初宵眉間那顆小痣,在篝火明滅間像活過來一樣跳躍。
誰知道霍家二少的膽子連他哥十分之一都沒有,嗷一嗓子叫出來後,反把聚精會神聽故事的各位嚇一跳。
而霍初宵也慢悠悠醒了過來,坐直了身子,有點困頓地揉揉眼睛。
手臂上羽毛似的觸感立刻沒了。
季宗明忽然有點想埋怨霍初鴻。
趁著大夥兒嘲笑霍初鴻膽子小,喻楨有點心虛地對上季宗明的眼睛。
以多年兄弟的默契,喻老板讀出了那雙眼睛裡想說的話。
“你乾的好事兒,嚇人?嚇個蛋蛋。”
喻楨很想為自己叫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