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1 / 2)

時值深冬,城市裡已經連著下了兩天的小雪,街道邊的樹上掛滿了節日彩燈,準備迎接聖誕。氣溫越發地低,但街上卻不乏人氣,偶爾還能看到三三兩兩打雪仗的年輕人。

真正蕭條森冷的,是霍氏本部。

裁員加上主動離職,員工已經流失過半,這段時間幾乎每天都能看到有人拿著紙箱清理工位,然後和要好的同事道彆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但無論是被裁還是辭職的員工,離彆時都看不出一絲不舍。

甚至就連仍然在崗的職員們,也大都在騎驢找馬,隨時準備著成為下一個要走的人。

短短數月,霍氏已經以極快的速度從頂峰跌落穀底,不僅公司運作幾近停滯,甚至就連大眾口碑也垮得一塌糊塗。直到現在,網民們還沒能忘記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有關霍遠山一家乾的事,甚至引發了大眾向的熱議,一時間霍氏集團的總裁夫妻,儼然成了鳩占鵲巢的一對兒惡鬼。

就算隻是在霍氏當一個打工仔,也會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勸這些員工早日跳槽,遠離人渣老板。

而這件事帶給霍氏最大的好處,大概也隻是免去了不少裁員的開銷了吧。畢竟現在莫說盈利,他們連下個月員工的工錢從哪裡來,都已經忙得焦頭爛額。

更糟糕的是,政府已經派下小組,入駐霍氏的財務部,著手進行調查了。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底層員工能聽到的風聲,也僅僅是有人舉報了霍氏偷稅漏稅,以及虛假貿易等等行為。但隻是一點風聲,也足夠人人自危。

霍遠山早已被帶走調查,而霍初鴻終於如他曾經所願,掌控了整個霍氏。

隻是他從沒想到會是以這種方式,麵對的又是這樣的景象。

他曾經工作的那個運營部的大辦公室,如今隻剩下兩三個職員,但每天上班也都是心不在焉,偶爾還能看到他們偷偷打開招聘軟件投簡曆。

而那間獨立辦公室,也已經多日無人打掃,灰塵落了滿桌,地上都是零散的紙張。隻因霍氏已經發不出工錢來聘請清潔工了。就連總裁辦公室裡的垃圾桶,也都是他每日親自去倒的。

霍老太不知為何,上個月的某一天病情忽然惡化,現在隻能依靠鼻插管呼吸機維持生命,一天中有一多半的時間在渾渾噩噩中半夢半醒,而為數不多清醒的時間裡,也都隻是用微弱的聲音喊著痛。

父母都被政府人員管製著,隻有霍初鴻一個自由身,他也隻能每天點卯似的去探望奶奶。久病床前無孝子,更何況現如今他自己也是泥菩薩過江,一攤子爛事。

霍老太再也沒了力氣斥責護工,每天被人無情的擺弄,而鼻插管又讓她格外難受,每次見到霍初鴻,都會哀求他簽署放棄治療的協議,下次自己再發病,不要搶救,讓自己早些結束痛苦。

霍初鴻起先還會哄著奶奶,說以一切會好的。但久而久之,他終於在幾方壓力之下崩潰了。

再一次聽到奶奶說想去死的時候,霍初鴻直接把桌上用來擺放鮮花的花瓶狠狠摔在地上,怒吼道:“你輕輕鬆鬆去死,留下我來擦屁股麼!當初要不是你非要慫恿我爸爸乾這種缺德的事情,我們家會淪落到如今這步田地麼!我告訴你,現在霍氏已經麵臨破產清算了,我爸媽很有可能還要坐牢,剩下我一個人,收拾這一地的爛攤子,還要被人戳脊梁骨,老太婆,你知道現在網上的人都罵我什麼嗎!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我怎麼可能會到這步田地!你不是一直說我是乖孫麼,乖孫就是孝順,所以我告訴你,奶奶,我不可能簽協議的,就算你身上插滿了管子,我也要讓你活著,不能隻有我一個人承擔這一切的痛苦!!”

霍初鴻吼完,情緒激烈到甚至站起身,如狼似虎地盯著霍老太,仿佛下一秒他就要走上前把這個風中殘燭般的老人掐死。

而霍老太驚恐地看著他,躺在病床上無處可逃,呼吸激烈到能看出胸膛的起伏。她仿佛見了黑白無常前來索命一般抖如篩糠,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曾經千嬌萬寵,唯一疼愛的孫子,如今卻成了她生命中的惡魔。

霍老太很快便要暈厥過去,但霍初鴻看都不看她一眼,扭頭離開了。

他還要回公司去處理公務。

這曾經是他夢寐以求的,在霍氏擁有絕對的控製權,所有人都隻能聽從他的指示。而現在,他唯一能做出的指示,也不過是批準裁員,以及命令公關部門穩住員工情緒。

他坐著專車回去,一路上一言不發。因為就連這輛商務用車,恐怕不日也將被抵債賣掉。

而開車的司機,已經兩個月沒有領到工資,下周就要跳槽。

霍初鴻忽然覺得這個世界隻剩下了他一個人,曾經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夢境,所謂的好人緣,發達的社交圈子,如今都是虛幻。所有人都恨不得對他有多遠就躲多遠,仿佛……仿佛他眼中的,曾經的霍初宵的樣子。

車開到公司門前,霍初鴻整理好情緒才下車。畢竟這已經是他最後的一點臉麵了。

然而還沒走進大廈,人群中忽然竄出一個身影來,朝著他兜頭就扔了好幾枚雞蛋,口中還大喊著:“霍初鴻,你就是人渣生出來的小人渣!”

很快那人便被大廈的保安製服,但所有人看的都是霍初鴻,眼神中不乏鄙夷與輕蔑,卻唯獨沒有可憐。

霍初鴻在那一刻,忽然感覺自己的整個世界都塌了。

完了,他心說,一切都完了。

*

霍初宵蜷縮在家裡的沙發上,地暖把整個室內烘烤得暖意融融,小姑則坐在一旁,跟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霍氏的事情他基本都知道了,但完全沒有想繼續看下去的打算。他前幾天剛和秦淮遞了辭呈,打算徹底在家經營事業,手頭還有楚柏雅的封麵設計,實在沒空理會彆人的熱鬨。

網上鬨得沸沸揚揚,他也沒摻和,不過對他的生活倒還是有些影響。

粉絲數莫名多了不少。

很大一部分應該都是看了霍氏的鬨劇後,出於同情來他微博逛逛,結果意外被作品安利,就留了下來。

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

小姑喝一口咖啡,道:“宵宵,我估計過段時間就要回歐洲了,你大哥也撤了,那小子比我溜得快,本來計劃再待一陣子,至少等霍氏的調查結束,不過美國那邊一直喊他回去,等不了了,昨晚直接坐飛機回去的。”

霍初宵“啊”了一聲,“大哥走了?”

小姑一提這事就想笑,本來霍初銘還打算見見初宵那個聯姻對象,用他的話來說,“看看霍遠山給他選了個什麼奇葩”,結果現在彆說見一麵了,和霍初宵都來不及打聲招呼,據說美國公司總部那邊派了個人過來,直接把他從酒店裡拽去機場的。

那場景彆提多可笑,霍初銘那麼一個混不吝的人,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助理唬得敢怒不敢言,跟在人家身後獨自拉著行李箱,黑著臉上了出租車。小姑也是頭一次見有人能把他治得服服帖帖。

現在想想,那倆人估計除了工作關係,還有彆的交集。

小姑滿意地想,也好,霍初銘就是個刺頭,獨自在海外闖蕩,還是有個人管著、照顧著好點。

說到另一半……小姑免不了把視線望向霍初宵。

對方還是一副除了畫畫什麼都不關心的樣子,能跟季宗明在一起同居這麼久,也是心大。

她這段時間和季宗明頻繁接觸,哪還看不出那小子的心思,但一想到這是霍遠山一家安排的婚事,小姑就對這個人心懷芥蒂,更何況她調查了一番,發現季宗明起初對霍初宵絕對稱不上和善,人又長得凶巴巴,不好惹的樣子,怎麼看都不是個良配。

唯一的優點大概就隻有潔身自好,甚少出入聲色場合。但同時又是個工作狂,另一種意義上的不顧家。

在她眼裡,霍初宵需要的是個知心知意、最好能跟他有共同語言,溫溫柔柔春風化雨的人。

前兩天她陪著霍初宵去靜界遞辭呈,倒是見他那個老板有點兒意思。

前段時間霍初宵請了一個禮拜的事假,終於複工回來,本來是件值得慶祝的事,結果秦淮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見對方低過辭職信,當場就愣住了。

不過這結果似乎也在他意料之中,畢竟霍初宵早就說過不喜歡教書,現在他知名度也起來了,完全可以獨自承接項目,自然不需要上班了。

秦淮其實挺替他高興的,尤其是經曆過霍氏風波以後。

不僅是他,畫室的其他人也沒想到霍老師看著灑脫又淡定,還出身豪門衣食無憂,實際背後卻又這麼曲折的身世,而且現在也算是徹底和家人鬨掰,有點舉目無親的意思,本來都等著他複工以後好好發展下同事關係,現在看估計也沒戲了。

雖說按規定離職不能當天提當天走,但秦淮給霍初宵破了個例,讓他隻要準備好了隨時都可以走,不過怎麼著也得和同事們一起出去喝一次,畢竟也在一起工作了半年多,不要說人了,工作室裡的貓都舍不得他。

霍初宵應下,就出了工作室,跟小姑回去了。

一路上小姑倒是頻頻往後望,小聲對他道:“那個帥哥,是你老板?我記得上一次來畫室找你,還見過他一麵,以為就是個教畫畫的老師呢。”

霍初宵沒聽出她話裡透著的對秦淮的興趣,就說人家也是個富貴人家出身,隻是比較低調,偶爾也會教畫。

小姑一聽,立刻精神起來。

那小夥看著和初宵一般大,家世不錯,又跟他一樣是畫畫的,而且從剛剛的接觸看來,為人紳士又禮貌,說話做事都很有分寸,怎麼看都覺得……挺般配啊。

比季宗明那小子般配。

小姑隨即便旁敲側擊,問初宵對他的感覺,雖說沒指望她這個不開竅的侄子能說出什麼讓她滿意的話來,但是真聽到對方說“沒感覺”的時候,還是有點泄氣。

要是初宵但凡有點好感,她就決定出麵撮合了。然而既然沒感覺,她也不好再硬拉人相親。

回了家,發現衣帽架上多了件大衣,霍初宵一眼就看出是季宗明的。

季老板已經在公司通宵加班了三天了,聽說遊戲發布後大獲成功,不少廠家都投來合作的橄欖枝,還有一些雜誌的采訪需要準備,一時間都快忙成個陀螺了。

現在才中午十一點,他突然回家,大概是被秘書趕回來的,怕他再這麼熬著,AZ下一則新聞就是青年CEO為企業鞠躬儘瘁,通宵70小時後猝死辦公室。

進屋一看,果然季宗明臥室的門半掩著,能聽到裡麵傳來的沉睡中的呼吸聲。

霍初宵隔著門縫,就看到季宗明橫躺在床上,整個人趴著,也沒枕枕頭,側著頭,能看到微微淩亂的劉海下一雙眼睛緊閉著,眼底帶著些烏青,一臉疲態。

身上穿的還是上班時的衣服,鞋都沒脫,窗簾也沒有拉,顯然是剛一進屋就倒在床上,昏睡過去。

霍初宵作為一個新近開始創業的自由職業者,忽然有點感同身受他的疲憊,輕著腳步進去,幫他把窗簾拉上,再把門輕輕闔上,回頭對小姑做了個噓的手勢,說:“他在裡麵補覺呢。”

小姑有點驚訝於初宵的體貼,怎麼也想不到自家侄子居然也這麼會照顧人了,但是轉念又一想,不行,那季宗明更不行了。

這一看就是事業型大男人,不會疼人,以後倆人要是真這麼搭夥過日子下去,豈不是要她家初宵裡裡外外地忙?

而且霍初宵看著也不是個能主內的人啊,就這貨坐在畫架前能不吃不喝畫一天,這倆人怎麼過日子?

趁著季宗明在裡麵睡覺,小姑拉著霍初宵語重心長道:“你跟他的那個合約,還算不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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