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太宰治稱為“魔人”的費奧爾多·D·陀思妥耶夫斯基, 有著瘦弱得不起眼的身板, 卻能夠輕易地殺死一頭熊。
這當然不是得益於他的戰鬥民族基因,而是他那特殊的,無人知道本質的異能力“罪與罰”。
奇特的異能力, 聰慧的頭腦。
這位頭腦發達四肢簡單的飯團先生盤算了一切, 將所有人置入死地。
現在,他打算灰溜溜地逃跑了。
蘇我言站在濃霧散儘之後的城市中,眼看著持槍的黑色部隊將陀思帶走。
她背後的紅色絲帶在風中亂飄著, 少女問道:“真的要把他交給異能特務科嗎?”
“嘛, 雖然會留下後患……”太宰治彎下腰來說道,“但是請放心吧,這個世界的人, 能處理好這件事的。”
蘇我言歪著腦袋看了看他。
太宰治在少女的注視下, 笑著眯起了眼睛。
這個一直陽奉陰違,不受任何人掌控的男人,此時像樓下胖乎乎的貓咪一樣溫順。
粉發少女歎了口氣,她收起魔杖, 伸出手觸碰了太宰治的頭發。
“我說啊, 太宰, 這件事情已經解決了吧?”
少女的手指插/進太宰治柔軟的發絲中,摸索著尋找到了繃帶打結的地方。
在太宰治因為蘇我言的動作而怔住的時候,粉發少女已經將繃帶解開了。
雪白的繃帶一圈一圈地落在地上, 露出那雙琥珀色的眼睛。
太宰治的瞳色在亞洲非常常見, 但那雙眼睛, 卻是漂亮得攝人心魂。
含著醉心的閃爍光芒,如同夜晚的一汪清澈湖泊,映入漫天星辰。
“織田作那家夥也得救了,我也沒有事情,中也一直都很安全……”
蘇我言說道:“既然在意的問題都解決了,就不要再這樣心事重重,活得輕鬆一些吧?”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表情中帶著幾分茫然。
輕鬆……他似乎很久沒有過這樣的體會了。
有的人活在這世上,不管是不務正業,還是沒日沒夜地工作,都不會有“輕鬆”的感覺。
織田作之助對太宰治可謂是相當了解——這個繃帶怪太聰明了。
這樣能看透一切的人,無論過著什麼樣的生活,都是疲憊不堪的。
心找不到落腳之處。
生命尋找不到意義。
生活之中便沒有真正的趣味,更沒有真正的休憩。
蘇我言說道:“你已經很辛苦了,現在開始學習怎麼好好休息吧?”
這句話落下的時候,太宰治忽然感覺鼻尖酸澀。
他張了張嘴,一時間驚訝、欣喜和小心翼翼的複雜心情難以訴說,卻全部都不加掩飾地湧進了眼睛裡。
化作不會落下的淚光,化作不會說出的言語,化作人生最珍視的情感。
他想,這世上有人明白他,所以能夠成為朋友。
比如織田作之助和阪口安吾。
也有人始終難以完全理解他,但這不意味著,他們無法成為朋友。
也許恰恰相反,這個人會成為太宰治最珍視的人。
經曆了數個世界的太宰治,終於達成了夙願。
但是在一切都完成的這一刻,他明白了自己永遠的缺憾。
他最喜歡的,麵前的這個鋒利又柔和的少女,明明就近在眼前觸手可及,卻與他距離遙遠。
——這一個蘇我言,活力十足的粉發少女,永遠都不會屬於他。
他們之間相隔著世界,相隔著時間。
他們的距離看似接近,卻是無法彌補的差距。
蘇我言是他永遠不會擁有的人。
太宰治心中酸澀,淒楚難言。
蘇我言疑惑道:“你乾嘛露出這副表——欸!?”
脖子上披掛著紅圍巾的太宰治向前邁了一步,伸手抱住了她。
這是一種尋求港灣的姿勢,他矮下身來,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勇氣才有了這樣的舉動。
說不定隻是一時衝動而已,但這份衝動,卻是一生夙願。
“言醬,你怎麼就這麼……”太宰治聲音中帶著些許悲傷,“我本來是不打算說出口的。”
那份心情,原本是要永遠沉浸在心底的。
他要放棄掉蘇我言,也替這個世界的太宰治放棄掉——隻因他認為,應該有更好的人站在少女身邊。
而他,名為“太宰治”的個體,不管在哪一個世界,做著什麼樣的工作,都是一個糟糕的人。
蘇我言難得沒把他直接甩出去,她問道:“你想說什麼?”
已經成年的太宰治,似乎比起年少時的他更加脆弱了。
他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我喜——”
冬季的風吹拂過殘破的城市。
帶著冬日獨有的凜冽,硝煙中夾雜著海的氣味,是屬於橫濱的味道。
這一陣蕭瑟冷風吹過,蓋過了太宰治低微的聲音。
——我喜歡你。
這道聲音,被掩沒在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