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思忖片刻,腦海中冒出了一個全新的疑惑。
他這不能明言的妖物身份,嫁入東宮後若是被人發現,必然會對江家產生巨大的打擊,甚至能威脅到晏清昀的聲望。
那麼究竟有誰會從中獲利?
可惜文中關於原主的描述甚少,隻說他與太子分居而處,總喜歡回娘家常住,就是個毫無存在感的角色,後來隨著江丞相辭官而不知所蹤。
再加上江母對他如此關心寵愛,居然也沒發現原主不是自己所誕下的孩子?亦或者是……在繈褓之中時就已經出了問題?
江眠不禁懷疑,其中的答案或許跟夏國即將發生的怪事有關,以及如今離開京城的主角受……他應該能從主要角色身上找到更加有用的信息。
正當江眠沉浸在思考中時,晏清昀忽然俯身吻了吻他微蹙的眉心。
“嗯?”他眨了眨眼,茫然地回望過去。
“孤見不得眠眠皺眉的樣子,”晏清昀說著又吻了一下,在江眠控訴的眼神中淡淡笑道,“無需多慮,以後孤幫你多加留意。還有那些民間誌怪野史,你若是想一並查了,讓十九出宮去買即可,他有通行的腰牌。”
“慢著,十九是誰?”
“大婚之夜,向你拔刀的那一位,”晏清昀把玩著他的發尾,“他受罰回來了,以後就跟著你繼續贖罪吧。”
“哎,他也是為了你的安全考慮,彆把人罰得太過了,”江眠回頭捏了一下晏清昀的臉,“還有,你明知道我不需要暗衛保護,折騰這些做什麼。怕不是想找個人來監視我?”
“太子妃……”晏清昀眼神委屈地歎了口氣,“孤不在的時候,你若是露出了狐狸尾巴,終歸需要有人幫忙護著你。”
這狐狸尾巴一詞,聽上去含意頗深,但就連守在暗處的十九也不會知道,其實晏清昀說得就是字麵意思。
而江眠聽得動作一僵,隨即反應極快地鼓起臉,佯裝氣憤倒打一耙:“它平日裡才不會隨意露出來呢,之前還不都是怪你亂來……登徒子,大壞蛋,道貌岸然。”
“好好,都是孤的錯,是孤道貌岸然。”晏清昀眼露笑意。
他在這件事上,倒是毫無愧疚之心。
他就是道貌岸然,還想再摸一次手感柔軟蓬鬆的紅尾巴。
可惜,江眠似乎已然看穿了他。
*
與此同時,攜帶著密信的信鴿早已從京城的一個偏遠角落開始,向遠方飛去。
東宮中的下人,無論起初是如何被精挑細選而出,無論有多麼口風嚴密,也依然存在著漏網的老鼠。
總有人會對夏國太子私下的生活感到好奇。
當晏清昀正在樂此不疲地試圖惹江眠生氣之時,遠在百裡外的沈鶴雲看完密信,急得唇色發白。
“怎麼可能?!”
沈鶴雲不敢相信,此時本該追悔莫及、借酒消愁的晏清昀,沒有派人出來追他就算了,如今居然還真的看上了那個江家的哥兒?
他絲毫沒有發現,護衛嚴密的馬車外,有數雙眼睛在暗中盯著他的一切動靜。
沈鶴雲是重生的。
他上一世耗儘心機,才終於設計得讓晏清昀對他百般追求,還被允了皇後之位。
但後來一切都變了,自從他們重歸於好,沈鶴雲的肚子卻許久沒有動靜……晏清昀還是慢慢變回了以前那樣,優柔寡斷,無法承受朝臣給他的壓力,繼續不斷納妃。
沈鶴雲與他吵鬨多年,竟然落得了一個相看兩生厭的結局,最後冷眼旁觀著夏國被胡虜侵吞覆滅。
直到身陷囹圄,沈鶴雲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麼無知。其實夏國內部早已暗潮湧動,不少重臣都被一名強大的道人所控。
而且那名道人早就找上過他的父親——夏國的鎮國大將軍。
沈將軍險些就被說動了要與胡虜合作、借用妖道之力篡奪皇位,卻因為沈鶴雲被封了皇後而決定放棄。
這一世,沈鶴雲本不想像曾經那樣,言行舉止都迎合著晏清昀的喜好……但不知為何,晏清昀卻變得比前世更有魅力,可對他的態度也冷淡許多。
就是這份冷淡,才更讓他情難自製。
沈鶴雲明白自己犯賤,居然不知不覺就再一次沉迷於情愛之中,但他也不再是曾經單純的沈鶴雲了。他已經體會過了手握權力與寵愛的滋味。
所以想要得到晏清昀,他還可以選擇更極端的方式。
沈鶴雲決定如前世那樣遠離京城,卻不是為了散心,而是要提前趕往邊疆,說服父親接受那位妖道的建議。
順便還能吊著晏清昀,讓他認識自己的錯誤……可事情卻發生了他沒有預料的變化。
沈鶴雲不敢相信,他分明就是按照原定的步驟來走的,可晏清昀居然愛上了前世那個毫無用處的原太子妃?
他感到一陣心慌和不可控,手也在微微發抖。
如果重生之後一切都變了,那他身為庶出的哥兒,還能在何處占據優勢?
必須要快馬加鞭,向邊疆前進才是。
他一定要勸服父親接受那個妖道。
到時候讓父親來當皇帝,自己豈不是可以隨心所欲地將晏清昀掌控在手中了!
*
數日後的東宮。
江眠枕著柔軟精致的鵝毛枕頭,睡得正香。
而晏清昀卻來到了寢殿外,麵無表情,沐浴在微寒的月光之下。
直到前來傳送密報的暗衛,再次將身影藏匿於黑暗中。
他展開信紙,微微挑眉。
“區區一個沈鶴雲,也敢對孤有所圖謀?”
怪不得,江眠起初總是在追問這無關緊要之人的事情。
沉默片刻,晏清昀隨手將信紙丟入香爐中,看著暗黃紙張緩緩被熏香點燃,在轟然冒起的火焰裡四分五裂。
“自不量力。”
他垂眸笑了笑,走回房中。
那漫不經心的語氣,猶如是在描述一件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