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
當勤奮的夏國皇帝已經早起祭拜了先祖,在大朝會上接受百官與使臣恭賀,準備移駕後宮。
晏清昀才剛剛穿好衣服。
這種事,在以前絕無可能發生。
他的日程本該安定穩妥,但這一次,晏清昀主動選擇了放縱。
“夫君,後悔了嗎?”江眠輕輕捏了一下他的腰,笑眯眯道。
而晏清昀渾身僵硬了一瞬,閉眼稍微緩神之後,居然也淡淡笑了笑。
並不。
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能夠依憑本心行事……在曾經,對晏清昀而言甚至就像是一種奢望。
他怎麼可能後悔。
更何況,王太醫不愧是神仙般的人物。
晏清昀還隱約覺得體力越發好了,和父皇母後拜年的時候,至少不會腿軟到站不起來。
當然與他不同,江眠每次過後都像沒事人一樣精神抖擻。
他的太子妃看起來乖乖巧巧,在母後麵前背完了大半卷的書,麵對考校也對答如流。江眠不知何時學了許多吉祥好聽的話,把母後哄得笑容燦爛,又賞了他許多金銀玉如意。
顛簸半天回到東宮,晏清昀和江眠還得坐在那兒不動,等著彆人過來拜年。
江眠悄悄把軟墊塞在晏清昀身後讓他靠著。
“累不累?”
“無妨。”
江眠彎了彎唇:“既然無妨,那今夜……”
“……累了。”晏清昀身子一僵,低聲說。
“我就知道,”江眠輕輕哼了一聲,“以後不許硬撐。”
即便是依憑本心行事,也要估量自己能否承受。
比如此刻,晏清昀的確非常需要這個軟墊。
*
立春萬物複蘇,慶雅閣也在重新籌備開業。
雖然他並非表麵上的主事人,但暗地裡,晏清昀也利用起了慶雅閣原本的優勢。
就憑那些可以傳遞消息、耳聽八方的便利,作為暗衛的據點之一甚是不錯。
畢竟慶雅閣依然是有清倌的,不過這一次,清倌倒是徹底清了。他們都是曾經簽過賣身契的舊人,隻需要彈琴唱曲兒作畫下棋,照樣是慶雅閣曾經引人駐足的門麵。
沒有以前賺得多,但也是這些無家可歸之人,心甘情願的選擇。
江眠偶爾還會趁著尚未正式開業,出宮去坐坐,因為那讓他流連忘返的醉鴨也在!
該紅火的慶雅閣還是一樣備受期待,本來就該如此。利用食物的魅力就能揚名天下,何必再折騰些有的沒的。
那身處黑暗中的產業鏈消失以後,江眠感覺連空氣都變得嶄新亮堂起來。
直到沉默已久的係統忽然發出聲音。
【嘀——[打敗鎮國大將軍家的庶哥兒,勇奪愛情],任務成功。任務完成度:100%。獎勵積分:350000。是否需要繼續停留?剩餘時間:六天零六小時,倒計時開始……】
“停留停留。”
江眠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置信。
怎麼回事?現在判決應該還沒下來才對。
他不動聲色地走到書房,恰好看見一身黑衣的暗衛從窗外閃過。
晏清昀得到消息的速度,居然和係統播報差不多快。
怪不得人人都想養暗衛呢。
“眠眠,沈鶴雲在天牢中撞牆自儘了。”
“啊,是這樣……”
江眠垂著眼若有所思。
看來,主角受已經徹底認清了,自己沒有任何翻盤希望的現實。
不得不說,比起秋後百姓都可前去圍觀的刑場……死在天牢裡,對於一個哥兒而言,反倒更體麵一些。
而晏清昀似乎誤會了他的表情。
“不想這些了,沒事。”
晏清昀將密信扔進火盆,把江眠抱到腿上放著,一點一點安撫般輕輕吻他。
摟得好緊。
“……晏清昀,其實我一直想問。”江眠把腦袋埋進他頸窩裡。
“嗯?”
“為什麼你總會認為我需要被保護。”
聞言,晏清昀安靜了許久,才開口道:“孤也不知。”
“我本來就不是好人,我對你做了好多過分的事情,我冒天下之大不韙,對不對?”江眠親了親他的側臉,輕聲說。
“……嗯。”
“所以你明明心裡知道,我並不脆弱。”
這一疑問,江眠已經揣了幾個世界。
晏清昀歎了口氣,摩挲著他似乎輕易便可折斷的白皙手腕,低聲道:“但是孤的太子妃,連喂都喂不胖,令人憂心。”
“……”江眠默默鼓起臉,簡直不想理他。
討厭。這是體質問題,他自己也沒有辦法解決啊。
而晏清昀看著江眠莫名氣呼呼的模樣,手臂不自覺收得更緊,低頭將他從指尖到側頸都吻了個遍。
江眠被親成了一灘水,軟綿綿地靠在他懷裡,也不再多提。
晏清昀是真的無法回答,他為何會產生那樣的保護欲。
他也不明白,這股強烈的保護欲,究竟從何而來。
這更像是與生俱來的東西。
在看見江眠的那一刻,才被逐漸激活。
*
正月十五,元宵節轉眼就到了。
江眠說什麼也要出宮去玩。
他們先是在延福宮陪著母後說了會兒話,順道吃了一頓暖融融的甜酒湯圓,然後才準備出門。
母後慈祥,倒是沒管這倆小情侶怎麼約會,反而笑吟吟地送了他們一對琉璃花燈。
這送燈似乎還有著“添丁”的意味。
彼時江眠故意紅著臉看了晏清昀一眼,發現他老婆的耳尖也悄悄地紅了起來。
夏國之繁榮昌盛,在年節時分展現得淋漓儘致。
大街小巷的商鋪紛紛開業,四處張燈結彩鞭炮連天,無比熱鬨。
數層樓高的巨大花燈被緩緩點燃,在夜空下堪稱宏偉,一眼望去金光璀璨。
江眠梳了民間出嫁哥兒的發型,成功混入人群之中。
他可不會像其他哥兒那樣害羞,坦然地牽住晏清昀的手,甜甜喚著夫君,還挑了一家最喜歡的花燈鋪子,支使晏清昀去幫他猜燈謎。
晏清昀淡定一笑,在圍觀群眾的驚呼之下贏回了頭獎。
這精雕花燈能賣一百兩銀子呢……店主看著自己熱鬨無匹、人頭攢動的鋪子,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但他為人本分,還是老實地將花燈取下來遞給晏清昀,甚至不忘稱讚他們一對佳偶天造地設,渾然沒有賴賬的意思。
等到這對夫夫離開許久,店主趁著空隙歇息喝水,才發現櫃台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錠金元寶。
這金元寶,能讓他一輩子不愁吃穿。
與此同時,江眠拉著晏清昀坐上了遊船,欣賞夜空中如同繁星般的孔明燈。
根據何方道人所供,這片江域,正是曾經江家哥兒落水的地方。
遊船緩緩點亮了黑暗的江麵。
琴聲幽幽,夜風溫柔。晏清昀打開一把畫著山水圖的折扇,垂眸品茶。
哎呀,好一個俊雅無匹的貴公子。
江眠支著下巴輕笑,不知該欣賞哪邊的風景更好。
但不多時,他就被隔壁座位上的交流吸引了注意。
船上遊客非富即貴,而有一家人不知為何請了道士隨行,似乎是遇到了什麼麻煩,正在悉心請教。
而那道士看起來真有些門道,不緊不慢地感歎著夏國龍氣強盛。
他說自己曾在這附近感覺到過極深的怨念,不宜走水上貿易。但現如今,那股怨氣不僅儘數消散,反而一片平和,想來也是當今陛下的仁厚之功。
江眠向來習慣於一力破十會,對玄學相關的事情並不敏感,這道士口中究竟有幾分真假也無從印證。
但他的話,確實如同醍醐灌頂一般。
和晏清昀說了一聲之後,江眠獨自走出船艙。
“原來,是你做的。”江眠看向被橘子燈點亮的江麵,輕聲道。
那股溫柔的風,再次掀起了他的發尾。
【嘀——已解鎖最終線索[重生之源],獎勵積分:5000。】
江眠心中最大的疑問終於有了答案。
他一直無法理解,為什麼主角受會重生。
雖然主要角色在世界重啟之後保留記憶的事情也不少見……但在與快穿局無關的情況下,這個世界憑什麼可以重啟?
江眠很好奇,這究竟是誰做的,又會對誰有好處。
直到今日他才可以確定,讓世界重啟是江家哥兒所為。
他不願看到父母被如此常年欺瞞,看到江府被如此千方百計地陷害,這股怨念成為了強大的力量。
可在絕天地通的世界裡,連正兒八經的道士都不多見,誰會信他?他又如何能夠抵抗何方道人的能力?即便能夠重啟多次,他依然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哥兒,甚至無法派人找到何方道人的行蹤。
即便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躲在家裡避免災禍,何方道人必然也有辦法把他弄死。
即便死的不是他,也會有其他親人被害。
如果何方道人沒有放棄掉包的計劃,那麼他寧願死的人是自己,至少他還有重來一次的能力。
他已經準備好了,就這樣一遍一遍死去,再將這個世界一遍遍重啟,慢慢等待著有人能夠改變一切,改變江家與夏國的命運。
這是一種極為強大而堅不可摧的執念。
而由於主角受在重啟時擁有了前世的記憶……今生今世,從最開始就跟原文描述差距甚遠。
這也是為什麼,在無法參照書中劇情的情況下,快穿局將這裡設定成了度假世界。
如果江眠任務失敗,下一次再進來的任務者,或許還要麵對這個世界的第三次重啟,以及愈發天翻地覆的劇情。
當然,江眠可不會讓這種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