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貴優雅的王俯身輕吻著玫瑰花瓣,是獵食,也是高高在上的施舍。
小血仆軟著身子地依附於他,漂亮的眼睛裡浮出水霧,似乎又想撒嬌:“疼。”
怎麼會疼?
他合該飄飄欲仙,麻痹上癮,早已陷入幻夢才是。
低賤而難以自控的人類,被高級血族當作飲品之後,總會搖著尾巴再次主動湊上來。
晏寒時沒有餘裕去思考這些異常。
倒不如說,他才是不由自主陷入幻覺的那一個。
少年的鮮血,比他想象中甜美百倍,讓他情不自禁地沉迷。
相比起生命中第一次品嘗血液時的快樂,如今的沉醉似乎更甚。
晏寒時把江眠摟入懷中,一把扣緊了他似要掙紮的纖細手腕。
多年尚未與人類如此親近,他卻不曾感到一絲焦灼煩躁。
他隻想將小血仆抱得更緊,繼續吸食他鮮甜的血漿,永不停止,直到那孱弱的軀體被掠奪至殘敗乾涸……
不。
不能這麼快喝完。
染著鮮血的鋒利犬牙艱難抽離,血紅舌尖貪婪地卷走最後一滴滾燙血珠。晏寒時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垂眸打量著懷中愈發孱弱的少年。
江眠還是散發著……讓晏寒時無法忽視的甜美氣息,眸子水潤。
高級血族賜下的吻,能使他頸側血管的創口快速愈合,隻留下一個微不可察的小點。
但襯在那雪白的皮膚上,依然格外刺目。
江眠沒有恐懼,沒有致幻,也沒有麻痹。
隻是很委屈。
尚未饜足的吸血鬼喉結微滾,小血仆卻已然眼含控訴:“疼,下次能不能喝得快一點。”
晏寒時:“……”
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掩飾般取出手帕,姿態優雅地覆過唇側,又慢條斯理地垂眸擦手。
可江眠的視線卻還是牢牢盯在他身上,似乎越來越委屈。
“主人……”
他甚至軟聲喚著,本就白淨的臉頰因失血而更顯蒼白,像一碰就碎的脆弱瓷器,必須裹在絲絨軟料裡好生嗬護,溫柔哄著。
晏寒時覺得自己瘋了。
他想問江眠到底在想些什麼,為何如此膽大,偏偏自己又忍不住有意縱容。
是血液太過美味的後遺症麼?
聞到他身上的味道,就讓晏寒時抑製不住感到暈眩失控。
不能涸澤而漁,但是更不能上癮。
這樣奇怪的血仆,他該養在彆處才行。
晏寒時用最後的理智喚來管家,把人趕了出去。
自己卻一動不動,站在古老的雕花窗前,盯著窗外白玉般的月亮,眸中血色久久不曾褪去。
他懷疑,今夜的異常仍未結束。
*
果不其然,孱弱的血仆受不得一絲傷害。
即便裹在溫暖的天鵝絨被褥裡,他半夜還是發起了急病。
晏寒時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親自前去查看。
少年顫抖著蜷縮在被子底下,咳了一床的血。墨玉般的黑發被冷汗浸濕,柔軟地貼在臉側,摸上去卻冷得驚人。
被連帶著被子一起撈出來之後,江眠無力地垂著腦袋,靠在他肩頭輕喘。
晏寒時下意識想要將他推開,卻失敗了。
馥鬱香甜的氣息讓他忘了一切,幾乎使不上勁,隻能怔怔看著人類特有的生命力,從這具瘦弱的身體中緩慢流失。
鮮血染紅一絲不苟的西裝,玷汙了繡著黑色薔薇的乾淨襯衫,甚至沾上晏寒時冷白的指尖與手腕。
他發現自己並不介意。
而他的小血仆,似乎從這個懷抱裡汲取了些許能量。
江眠艱難地支起腦袋,察覺到晏寒時此刻的狼狽,竟然輕笑了一聲,說道:“您真可憐。”
“……可憐?”
“嗯,”月色下的琥珀眸子,溢出一絲瘮人的喜悅與瘋狂,“主人,我快要死了。”
晏寒時微微一怔。
江眠在高興些什麼?
懷中人類的身子輕如羽毛,被他這樣抱緊,柔軟麵料之下的脊背線條愈發清瘦分明。
或許,他的確是快要死了。怪不得他的眼裡毫無恐懼。
“等我死了,您這輩子再也嘗不到……比我更好的味道,”江眠緩緩彎起眼睛,唯獨唇色被鮮血染得豔麗,點亮了那病懨懨的慘白麵色,“該怎麼辦呢?”
晏寒時已經儘力表現得遊刃有餘,卻在此時瞳孔驟然一縮。
甜美香氣盤桓在鼻尖,讓他忍不住悄悄嗅聞,近乎沉迷。可江眠擅自驀然掀開了無害的表皮,如此惡劣地逼迫他直麵真相,到底想做什麼?
他難得有些無措,手臂力道逐漸收緊,沉默失語。
“這樣吧,您彆浪費了。”江眠唇角的笑意愈發濃鬱。
話音未落,蒼白纖細的指尖沾著零星血液,覆上他微抿的唇。
在晏寒時難掩驚愕的目光之下,儘數塗抹。
總有一方會被迫縱容。
矜貴優雅的王,被卑賤人類的鮮血恣肆玷汙。在無從逃離的皎白月光中狼狽不堪,眼尾泛起潮紅。
連那對森冷鋒利的尖齒,也淪為毫無意義的玩物。
“舔乾淨一點。”小血仆玩味地發號施令。
晏寒時沒有拒絕。
*
這改變了一切。
他壓抑著混亂的呼吸,捧起江眠濡濕的指尖。不知是想掩飾些什麼,他又沉默著取出手帕,用力將它擦拭得微微泛紅。
晏寒時知道自己本該立刻停下,讓仆從過來清理床褥,順便利落地處理掉……這個利用死亡出言脅迫的狂妄之徒。
可江眠卻坦然享受著他的侍奉,甚至漫不經心地偏過頭。
另一隻空閒的手,輕輕摩挲著血跡斑斑的純白床單,眼底神色愈發興致盎然。
“……彆這樣。”晏寒時瞬間明白了江眠的意思。
這個惡劣又瘋狂的人類,根本不在乎任何事,隻想把他的臉按進那幾灘乾涸的血裡。
晏寒時不知道自己為何還要服軟。
但他的嗓子仍然隱隱作痛,領帶鬆了,一絲不苟的襯衫領口被扯開大半,冷白乾淨的皮膚被刻意染上血紅。
他隻能啞聲重複:“彆這樣。”
近乎懇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