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2 / 2)

可沈煜覺得沒這麼簡單,“還是先回去吧,你看大家都這麼高興,隻怕衙門那已經排滿了人,等到咱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呢。”

宋胡子一聽,也是這個理,今兒排隊隻怕到天黑都到不了自己,便琢磨著回去就睡覺,半夜後起來排隊。

一麵拿了糧食先回去,沈煜去給明玥抓藥。

宋家夫妻已經把明玥現在的身體狀況告知他了,路上受的苦難多了,她身體如今極不好,其實最好就是養個一年半載才遠行最好。

所以沈煜甚至動了心思,實在不行就將老爹和杜子規接過來也行。

但這前提是,他能弄到更多的糧食。

不過當下也沒顧著,就想抓了藥再想辦法。不想著抓藥回去的路上,原本高高興興的老百姓們一個個愁眉苦臉的。

這才曉得,原來那地不是白拿的,地劃分到老百姓頭上,老百姓就要交稅賦,而且這稅賦比以往還要高出幾倍來。

就算是普通的稅賦,大家幾乎都在城裡,那些地卻都是在城外各處的村鎮裡,這種地要翻山越嶺走個幾十裡,誰瘋了?雇人種吧?可是出了這雍城,十個村子十個空。

上哪裡找人去?

他回到宋家,與還高高興興等著做地主的宋胡子說了後,便去瞧明玥,自也同明玥提起此事,“這才過了大災,若是減免稅賦,老百姓們自然高興拿到地,可是如今不但不減免,還要翻倍,這多半是官府要替明年做打算。”

瀾州死了那麼多人,官府卻為了麵子政績好看沒往上報,不給朝廷添麻煩。可是如此一來,沒了人口,地慌了就算了,稅賦還沒了,明年他們拿什麼交差?

“這是哪個腦殼長在腳指頭上的人想出來的法子,隻怕遲早要出事。”明玥實在想不通,想出這法子的人怎麼坐上這個位置的?

沈煜卻是已經打算趕緊出城,不然再繼續待下去,隻怕官府要強行挨家挨戶敲門登記分地,到時候地沒種上,反而莫名其妙背上了天價稅賦。“一步錯步步皆錯,如果來吳州賑災的官員被瞞住了,咱們瀾州離上京遠,這裡的事情要鬨到上京,隻怕已經是明年下半年的事情了。”

這大半年裡,老百姓還不知道要過什麼水深火熱的日子呢。

明玥一聽,想著因為災情,沈煜也沒如期考試,現在也是白身,如何糾纏得過官府?加上又憂心孩子們,便催促沈煜早些離開。

於是乎,第二天趁著城裡老百姓們因為土地的事情堵在衙門口,城門處的人都給調去維護秩序,夫妻倆就連忙出了城。

可惜宋家夫妻不願意走,他們還是相信隻要老百姓團結一致,官府一定會取消稅賦的,而且聽說還有幾個讀書人組織著,要去吳州找那賑災的欽差大臣主持公道。

沈煜和明玥是半點不敢把希望放在這種縹緲的事情上,無奈隻能先行離開。

至於那二十斤小米,與宋家夫妻對半分,但因他們人口多,宋家夫妻隻留五斤。

如今沈煜胸前掛著米,腰上綁著藥,明玥則在他背上,感受到他快捷的步伐和那額間的細汗,很是擔憂,生怕他這樣瘦弱的日子撐不住,“咱們已經出了城,如今路上沒什麼人,慢些走也不要緊。”一麵想要掙紮著下來自己走。

沈煜卻是不應,“你安心趴在我背上就好。”大夫說明玥的身體拖不得了,可是城裡的藥也不齊全,要麼他自己進山裡試試看能不能碰運氣弄些鹿茸,或是挖一些好藥材,要麼就想辦法去汝州買。

反正再拖下去,隻怕也就是一兩年的活頭了。

可是如今汝州一時半會怕是去不得了,明玥的身體也不能再多奔波,所以他如今隻想快些到,一來孩子們能安心,二來他也能早些進山裡碰運氣。

進山不但能挖藥,他還能狩獵,所以隻有這十五斤小米也不要緊,那邊明玥種了菜,到時候有肉有菜,不怕這個冬天熬不過去。

而且趁著這冬天,把孩子和明玥都養好,開春後就能啟程去汝州和老爹彙合。

他把自己的想法和明玥說著,當然隱去了明玥身體的那一部分。

明玥一聽,倒也可行,“那村子偏僻,進去要走好幾個豁口呢!如今沒人了,路幾乎也沒了,周邊的村莊也空蕩蕩的,衙門的人應該找不到那裡。”那應該是能安心過這個冬天的。

就是鹽沈煜身上如今也帶了一包,緊細些是能過冬的。

沈煜有武功,便是身體瘦弱但也不影響他步行,不過是花了兩天的時間就到了村裡。

那會兒還是早上,天蒙蒙亮,山間到處都是濃鬱的霧氣,矮小的房屋也完全被淹沒其中。

待走近了便能看清楚這房前屋後長得碧綠的菜畦,明玥心情好,少不得與沈煜炫耀,“怎樣,我便說吧,菜是不愁吃的。”

她話音剛落,鹿哥兒就把從裡反鎖的門打開了,“明玥姨!”

這一聲明玥姨也裡屋睡覺的三個孩子驚醒了,幾乎是房門一開,沒顧得上穿外衣的女兒們就都湧了出來。

瞧見不但明玥在,還有沈煜,一個個歡天喜地不已。

沈煜也沒想到,明明自己是第一次做父親,還是半道才做爹的,可是看到孩子們歡喜的小臉,心裡也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這種感覺他即便是前世達成了國士無雙,手握重權,也不曾擁有過的,隻伸開臂膀將孩子們都全抱起來。

細心的明玥留意到鹿哥兒一個人失落地站在一旁,忙上前去拉住他的手,笑道:“他們不嫌冷,咱們進屋去。”

那父女四人聽罷,也笑著緊隨其後,一行人打打鬨鬨,還不熱鬨,寧靜的小屋子一下充滿了生機。

不過這進了屋子也才曉得,原來自打明玥走後,孩子們如同驚弓之鳥一般,還是過得小心翼翼的,晚上還輪流值夜班。

當然,鹿哥兒覺得自己是男子漢,所以他值班的時間更多些。

不過如今沈煜和明玥來了,孩子們的日子一下好過起來。當然明玥也享福,頭一天沈煜就去樹林裡獵了一頭鹿回來,一大碗鹿血粥就進了她的肚子。

接下來幾日,沈煜每日進山打獵,還挖了不少藥材回來。

她倒是清閒,反而是沈煜帶著孩子們忙著醃製熏肉,擇菜煮飯。她每次想要插手幫忙,幾個孩子就如同小大人一般攔住她,“爹說/叔說您要養身子,不能叫您勞累。”然後幾雙小手硬是將她推回床上去躺著。

她掙紮幾次,實在沒法就認命了,而且這些天藥啊肉湯什麼的下了肚子,她發現小腹的墜痛感似乎減少了些許。

這個時候吃喝不愁了,也開始擔憂自己的身體,於是也就安心養起來。

沈煜又去周邊的村裡搜刮能用的物品或是菜種子,順道找了些書本回來,亂七八糟五花八門的什麼都有,就扔給她瞧,倒也能打發時間,還能教給孩子們。

他自己還找到了菜譜,一手拿著菜譜,一手拿著鍋鏟煮飯,明玥每次瞧見都忍俊不禁,有那麼一瞬間希望時間就此定格。

日子就這樣過下去,其實也挺好的。

轉眼就臘月十五了,這段日子裡不管大人還是孩子,那皮包骨頭的身體肉眼可見地變得飽滿起來,一個個總算是有了些人樣。

因大量囤積臘肉,他們的鹽用完了,沈煜前天便進城去,順道打探消息。

然昨兒半夜忽然下雪了,鵝毛大的雪,一大早上起來,地裡的菜都不見了,隻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連遭逢洪災旱災,明玥瞧見這鵝毛大雪就慌張起來,一早上就急忙招呼著和孩子們刨開白雪收菜。

這村裡是有地窖的,地裡的菜收割了也不怕沒地存放。

忙活了一整天,孩子們都累得早早睡了過去,她卻因那屋外不停歇的大雪擔心沈煜的安危。

好在這一次沈煜沒叫她多等,當晚半夜就回來了,除了將鹽和些許調料帶回來,還給明玥帶了不少消息回來。

不過明玥最擔心的還是那強行分地和繳稅的事情,所以連忙問起此事。

“那幾個書生還沒出瀾州地境就連遭噩耗,如此一來城裡也不敢有人鬨,直至臘月初,來了位貴人,主事的官員全被他拿下了,還砍了幾個腦袋,隻待他回上京,年後就會有好結果。”說罷此事,便與明玥說起這城裡如今最是短缺柴火,如今又下了雪,這生意隻會更好做。

所以他這一次回來隻待一天就走,已經和宋胡子商議好,他那邊已經再雇人了,準備弄些柴火進城去販賣。

明玥雖是擔心,但他們也沒什麼錢財來路,當下如今是好機會,又不要什麼本錢,隻叮囑沈煜仔細些。

畢竟銀子當前,身體還是更重要些。

沈煜第二天便收拾著離開,這個時候宋胡子已經雇了二十來個年輕小子,大家就挨著城最近的山砍柴,然後借著這滿地的雪,在沈煜的指導下組了個簡單的雪橇就把柴火拖進城裡去,倒也方便。

頭一天就賺了兩大串錢,隔天加入隊伍的人就越來越多了。

這個時候雪已經停下了,但天還是一樣冷,不過出乎意料,明明城裡最是短缺柴火,但這柴火的價格卻沒有上漲,一直被控製得死死的。

加上每日送進城裡的柴火源源不斷,這讓原本還想撿便宜,借機囤積再反手賣高價的人死了心。

沈煜這一待,便是十來日,每日進城多少柴火,他心中有數,算起來是足夠城裡的老百姓們過冬,因此便與宋胡子告彆。

這每日進項穩定,宋胡子很是不解,“這好端端的,怎就不做了?”

沈煜隻笑道:“快要過年了,明玥身子不好,我須得回去。”

宋胡子一聽,倒也沒有再多勸,隻是叫媳婦給他準備了不少年貨,送他出城的時候又千恩萬謝,“我在這城裡做了許久的生意,頭一次叫大家這麼敬重,這一切都仰仗沈恩公您。”

其實作為一個商人,宋胡子發現柴火好賣,第二天就要漲價的,但被沈煜攔住了。

當時沈煜說,若想在這城裡真正立足,除了銀子,還需要很多東西。

宋胡子是外來人,娶了瀾州的媳婦,然後在城裡開了綢緞鋪子,可在左右鄰舍眼裡,他仍舊是個外地奸商,總有種被人排斥在外的感覺。

那時候他不懂沈煜那話是什麼意思,但現在他明白了。柴火沒有漲價,其他眼紅的商人見著利少也不插手,如此一來老百姓們幾乎都能買得起柴火,簡直認為他是雪中送炭。

不但如此,雇傭的那些小年輕們,也白賺了一筆過年的錢。

自然收納了不少人心。彆的不說,那一口口宋大哥,喊得他心口直熱。

因此對沈煜感激不儘,因此到如今,也是管沈煜叫恩公。

沈煜告彆了他,牽著牛往藏在那山裡的村子去,卻在半路被一輛馬車給攔住。

車上下來一錦衣華服的中年男子,下車後便直接朝沈煜作了一揖,“先生才德兼備,不該藏匿於此深山野嶺才是。”

沈煜認得這人,是那位貴人身邊的謀士。而那位貴人忽然來這瀾州,也是沈煜引來的,但是他沒想到,這位貴人也不簡單,居然還查到了自己的身上。

不過前世位極人臣的他對於這樣的招納,很平靜地拒絕了。

那中年男人似乎也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一般,於是態度更加尊崇了,還是遞上了一枚信物,“先生若是往後有機會到上京,定要龍淵閣飲一杯才是,我家主人願為先生接風洗塵。”

沈煜沒去接,那中年男人便給恭敬地塞到他牛背上的包裹中,爾後又朝他再做一揖,“我家主人替雍城老百姓謝謝先生。”然後告辭離去了。

沈煜望著遠去的馬車,淡淡地收回目光,他上一世殺了很多人,也救過很多人,所以有人給他立廟供奉香火,也有人將他當做那嗜血惡魔百般詛咒。

因此他哪裡還有什麼悲天憫人?他不過是想,在尋找明玥母女幾人的時候,他有一日歇在一處破舊的廟裡,求了那裡供奉的菩薩,求他保佑自己的妻女平安。

他其實一向不信這些,但就求了這麼一次,就靈驗了,他覺得總是要做一些事情來回報菩薩吧?

不然下一次自己再向菩薩求什麼,興許就沒這麼靈驗了。

他前世位極人臣,朝堂上的那些事他比誰都要明白,吳州賑災,這樣添功加績的事兒,怎麼可能沒有皇子隨同呢?

皇子們出來一趟,不會像是官員那樣怕惹火上身,嫌棄麻煩。瀾州這樣的事,對他來說不是什麼麻煩,而是天大的功績。

甚至還能借機除去異己。巧了,這瀾州的官員還真不是這位殿下的人,當初來雍城參加考試的時候他早就打探好此處官員是何人門下了。

所以沈煜將人引來了。

至於柴火的問題,是真的想掙錢!但是他肯定不能爭昧了良心的錢,畢竟明玥的身體還在恢複中呢!

他這應該是在積德吧?想到這個詞,沈煜忽覺得有些好笑,他什麼時候變了?伸手拉起韁繩,繼續趕路。

家中,明玥應該正倚門望歸。

想到此忽然心情甚好,步伐也輕快了不少。發現好像也不是真要位高權重,才會快樂。

不過他也清楚,不管什麼世道,他都要站在頂端,不然如何保護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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