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1 / 2)

她是考慮了幾天,才將李燼請來的。

那日正逢著學裡沐休半日,李燼見他娘身體也逐漸好,天氣也不錯,正好手裡也攢了些銀錢,所以準備領著去老菩提廟裡,給他父親供奉個牌位的。

正要出門,卻見八角蹲在他門口看書,便曉得是東家那邊有事情,連問∶“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八角起身,將那書卷塞進袖子裡,見著母子倆手裡的籃子裡都是些香火紙燭,雖不知道要去做什麼,但見李燼都領著他老娘要出門的樣子,便道∶“我就是來傳個話,李管事你先去忙你的,隻要晚飯前到府裡去,夫人有事情想問你。”說罷,也不打擾李燼母子倆出門,自己又忙著回去看那本算經,就告辭了。

李夫人看著八角轉出巷子的背影,有些擔心怕明明那邊有什麼要緊事,就同李燼說道∶我聽說那廟裡頭什麼都現成的,廟外麵那巷子邊上,就有專門刻章子的店鋪,平日也接這給人雕刻牌位的活。”

扒拉了籃子裡李燼自己已經寫好的字,這你也寫好了,我自己去便好,你先去忙要緊事情。

李燼有些猶豫,“給爹供奉牌位,也是頭等的大事。”糾結了半響,到底是個孝子,想著八角既然說了晚飯前趕到就好,這才晌午呢。

便挽著他娘,往老菩提廟去了。

那裡的確樣樣都現成,他們還沒到門口,就在那刻章子的小鋪子裡刻好了他父親的牌位,拿著往廟裡去,老和尚領著小和尚,一切香火蠟燭備齊,錢、鐃、木魚一切敲得叮咚作響,念了一套不知道什麼名目的經文,又是燒香燒紙,牌位就供上了。

比李燼所預想的時間還要短不少。

李夫人在牌位前燒了幾炷香,叨念著這到瀾州後的日子,又說如今承蒙大小姐夫妻倆,這日子過得逐漸像了樣子。

說著這話的時候,回頭瞧見兒子還在院子裡那羅漢樹下發呆,便轉身出了堂裡,同李燼說道∶“你先去忙要緊事吧,左右就一個空籃子,我是拿得了的。”

李燼這才進來拜了他爹一回,叮囑著他娘回去時候小心一些,然後才先從老菩提廟裡離去了。

一路就直徑抄了小道往沈家這邊來。

這當頭明明才將雜貨鋪的賬目整理好,打發了烏韭給送去孫少卿那頭,就聽著李燼來了,立即就叫人給引進小廳來。

李燼進來的時候,茶水已經上來了,孟婆子便退了下去,院子裡也沒有什麼人影,小子們得閒都在看書,倒也是清清靜靜的。

這就是李燼覺得神奇的地方,明明這個家裡,隻說那公子小姐們,湊在一處那該是多少孩子,應是最吵鬨才是。

可如今卻安靜不已,最大的聲音,反而是遠處隔了兩條街那邊鬨市傳來的叫賣聲。

叫這聲音一襯托,此處便更加寧靜了。

仿若那隱於鬨市中的世外桃源一般清淨。

那些個半大小子們也不少,自己來了好幾次,卻都不見人,便是那門口的八角,也總是捧著一本書,實在是稀奇。

“夫人。”李燼上來見禮,心中有些好奇明玥找自己所為何事?

明明抬著手,示意他先坐下,然後才問道∶“說起來,黃三少夫人明日該要出殯了,這幾日你們這些西北舊故,因是有不少上門吊唁的。”

當然,那三少夫人不是死前還來她家替那黃英娥道歉麼?所以她也打發人去吊唁了。

李燼應了一聲,“雖與黃晟那裡是有些誤會,但終究是西北同鄉,昨日去過了。”但他不認為,明玥專程讓八角去家裡喊他,不該是就問這樣一句話的。

果然,隻聽明玥又問道“你對黃家,可是熟悉”

“夫人這是”李燼越發摸不著頭腦了。

明明這個時候已經收回目光,沒在看他了,單手搭在旁邊的高幾上,微微卷起的手掌半托著左臉頰,略施粉黛的絕美臉上,浮著幾絲疑惑,整個人看起來慵懶又嫵媚。“我聽說你家也曾顯赫過,你常出入那李家大宅,想來也是見過裡麵的主子吧?”

可是李燼此刻卻全然注意不到她的美,反而因她這慢條斯理說出的話,驚得渾身一怔。

心裡想著,沈煜不是說,不許與明明提起那西北之事,她身世的事情更是不準提一字。

可現在明明怎麼會問出這樣的話

明明等了半響,不見李燼回話,這才將眼神落到他的身上去,果不其然和自己預想的那樣,李燼的臉上滿是錯愕之色。

於是她乘勝追擊,“你以前,見過我的吧?”那日她沒問旻川,自己從前究竟是誰,但是這幾日去看她,偶爾的言談中,明明已經猜到自己從前的身份了。

上官明月,那個夏王朝最尊貴的臨安長公主的獨女。

但是並不曾聽說,這位上官明月失蹤或是病故,而是一直在病中。

而且那病了的時間,和自己到這瀾州相差無幾。

李燼這個時候已經無法冷靜了,叫明明這麼一問,整個人倏然起身,然後''噗通''的一下,便朝明明跪了下來,有些難以置信地抬頭問著她∶“大小姐,您是恢複記憶了麼?”

明明搖頭,“沒有。”隻是那些碎片一般的記憶一閃而過,想要再看清楚些的時候,總是頭疼欲裂得難受。

但她沒有恢複記憶,不代表她沒有腦子啊。沈煜說李燼可信,為何可信?他如果說孫少卿可信,明明是毋庸置疑的,因為孫少卿就滿腦子都想著賺錢賺錢,怎麼賺更多的錢!

可孫少卿是從前到底是有案底在身,不可行那科舉之路,想要行商自己當家做主,也不大現實,他想要賺錢,隻能是靠著沈家這棵樹。

所以孫少卿可信。

那李燼呢?難道就因為當初在考場前自己和沈煜幫過他麼?

明明覺得這樣,沒有辦法說服自己,所以這幾日在從旻川那裡得了些許信息後,就聯想到了這個問題。

所以明明甚至懷疑,沈煜可能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所以他才那樣拚命地忽然要開辟其他的商線,與元家合作。

因為隻有足夠變得強大,他們才有資格去查那些過往舊事。

不然,就這世道,一無所有的他們就仿佛那螻蟻一般,配也不配去提此事。

“那大小姐您怎麼”此刻李燼心中的疑惑太多了,以至於他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如今完全將心中的疑惑和震驚,都展現在了臉上,一臉瞠目結舌地看著明明。

明明垂眸看著跪在地上的李燼,大抵是能猜出那李家的規矩到底是怎樣的森嚴了,能叫一個秀才動不動就跪下來,也難怪當初自己失蹤後,那滿院子的人都跟著陪葬了。

又或者,可以稱之為殺人滅口吧。

你先起來,讀了那許多聖賢書,怎還動不動就下跪了?何況這裡不是西北,也非李家,我如今也不是那人,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後宅婦人罷了。”

李燼覺得自己這個心情都是漬湃羊的,那種激動無法言喻,隻聽到明明的話,慌慌忙忙地站起身來,卻又沒坐下,一副歡喜得手足無措的樣子,“大小姐今日喚我前來,可是有什麼要問的?”

明玥的確要問,但並非是問李家,而是黃家。

所以當她這問題問出口時,李燼有些意外,“大小姐莫非懷疑當初您的事情,與黃家有關?”

但明明又搖著頭,“無關,隻是因旁的事情罷了。”

然而李燼對於黃家也並不是十分了解,他雖是李家旁支,但因當初他父親大小也是個管事,所以那時候也就像是明明說的那樣,還算是顯赫的,他又一心讀書,自然是沒有同黃家有什麼接觸。

真正了解黃家,是他父親去世後,他們母子倆被驅逐李家,叫那黃晟帶著一幫人羞辱踐踏時。

所以對於黃家的,了解少之又少。

明明見問不出什麼,倒也沒再繼續追問了,隻是說道∶“你既然說欠我一個情,那你幫我一個忙,便兩清。”

“大小姐隻管說。”李燼想莫說一個忙,就是十個也可,畢竟他現在前大小姐和沈煜的,何止是當年生的恩情?不說那考場前之事,便是當下他母子倆的衣食,不都依仗著大小姐麼?

他是經過那因少一文錢也會死人的苦日子,所以對於此刻的衣食無憂,是十分的感恩。

這時聽明明說道∶“黃家在葫蘆山相中了一處風水好地,但此前那裡是彆家的祖墳地,叫他們給強買了過來,如今已經在那半山腰開始建造宗祠,又差遣了那黃大公子返回西北,意欲把他們祖上都給遷移過來。”

此事李燼自然是聽說的,去年因這墳塋地的事情,還鬨了官司,後麵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原主人家就同意賣了,還主動撤了案子。

這其中要是沒有什麼貓膩,誰會相信

但李燼有些不解,明玥這到底是要做什麼

這時候隻聽明明說道“你想法子去找那戶人家,我不管你用什麼法子,但絕對不能叫人察覺,更不可留下一點線索。還有黃家建那宗祠,所需的木材,你也留意些,那尤其是雷公柱所用的材料。”

明明起先想,將黃家這幫牲畜一網打儘,最好的辦法就是他們祭祖之時。也是老天開眼,他們訂下的時間目前是六月中旬,雖然還沒確切的日子,但那時候正逢著雨季到來。

夏季的雨,怎麼可能少得了雷鳴閃電呢?這每年因被雷劈死的人命案件也不少。

所以明明抹去了此前的辦法,早前她是打算在那地下埋炸藥,她是不會,但她有錢,那鞭炮坊裡,是有人私下製作這些東西的。

威力不算大,炸不了山轟不了城牆,但人命還是能要的。

不過後來一想,若是到時候真成功了,衙門裡必然是能查到火藥,畢竟這東西,怎麼都會留下些痕跡。

但是天雷不會啊。

可他們建造祠堂,必然會留有雷公柱,那樣就算是真老天幫忙,雷落下來,也不會傷他們半分。

因此明明想將那建材給換了。

到時候天雷落下,將那祠堂炸開,天火燃起來,將所有木材燒掉,便什麼證據都沒有了。

但前提是,自己要得到黃家女眷們的幫忙。

那時候男人女人在祠堂會分開,所以得想辦法在男人們所在的這一邊放下些容易引火的東西。

比如桐油烈酒等。

這樣火才能足夠旺,那雨不會在他們沒斷氣之前就把火熄滅。

如果一切都如同自己所預計的順利,那黃家那些畜生將一網打儘,他們的罪惡雖然沒有叫世人知曉,但卻保住了黃家女眷們的名聲。

名聲這種東西,明明不屑,但又不得不在這個世道低頭。

更何況,那些女人們是在乎的。

但這件事情容錯率很大,任何一個環節上出錯,都將會功虧一簣,可是明明想了這麼些天,除了這麼個辦法,可以讓黃家男子們的死成為意外之外,她再也想不出彆的辦法了。

李燼這個時候已經認定,明明是恢複了記憶的,她當初的事情必然是跟黃家脫不了乾係,不然她為何要自己去做這些她這明顯就是要對付黃家。

但他也沒有提出異議,自然是遵循,“大小姐放心,燼將一切照辦,絕對不會讓大小姐失望。”

明明也沒有去留意,李燼已經不自稱我了,反而自稱“燼’,這明顯是那他自己當成明明的自己人心腹了。

因為她隻注意到了李燼一直稱呼自己為大小姐,所以像是當初糾正旻川那般,糾正了一下。

李燼自是應了,“多謝夫人如此信任,定不辱使命!”

是沈煜說,李燼可信。

還有三個月呢!明明想著現在就開始布置,若是哪個環節錯了,應該是來得及糾正的。

若是沒有辦法糾正,那就終止,換另外一個辦法。

總之,救人可能不容易,但殺人難道還艱難麼?隻是她垂頭看著自己的這雙手,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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