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時候明玥心裡就有些害怕,擔心是不是自己還是被發現了,所以李夢梅派人來殺自己了?
不然除了殺自己,這家裡他們還能殺誰呢?
但是這事兒明玥也沒個譜,偏偏李燼和沈煜又不在,隻能暗地裡和旻川說自己的擔憂。各樣行事也小心了許多,即便是去往商行,也時常戴著幃帽。
她雖然以往也這樣小心,也是時常戴著幃帽的,但這件案子後,明顯就更為注意這方麵了。
卻不知她這有些反常的舉動,旁人倒是沒察覺出來,卻反而先被盧大人發現了。
當初那個活口醫治幾日後醒過來了,但卻什麼都還沒得及問,沒想到他除了那口腔中藏有毒囊,彆處還有。
他這一死,讓盧大人更加意識到這不是件普通的案子,因此看似已經隨著這二十多具屍體結案,但事實上他暗地裡還一直在查。
而且為了不引人注目,還用了自己一個從上京來此的世侄。
他這位世侄今年不過十六罷了,年紀還小,並未在哪個衙門當差,即便是有出眾的外表,但任由誰也難將他與捕頭聯係到一起去。
明玥也見著了這少年郎兩三次,隻是每次似乎都是碰巧看到,並未放在心上,而且又見著是個小少年,看著溫文爾雅的,自然是沒有多想。
隻是這一日,盧夫人忽然有情。
盧夫人的帖子時常送家裡來,盧小姐和遲姑娘也經常過來玩耍,但每一次必然都少不得家裡的三個女兒的。
但這一次明玥覺得奇怪,因為盧夫人隻請她。
覺得不對勁,但帖子和送帖子的人又都不假,她還是去了。
一路上便覺得心裡頭有些不安,就這樣進了府中。
果然,一進廳門看到盧大人,明玥就忽然意識到問題所在了。這個時辰,盧大人該在前堂辦差才是。
而且自己來過他家那許多次,幾乎是從來沒有在這個時間段遇著人。
她便想,莫非是那件案子,他們又發現了什麼?所以特意喚自己來?但如果真是這樣,也不該讓盧夫人下帖子,而是直接讓衙差傳自己到衙門就好了。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地行了禮,在盧夫人的招呼中坐下,也察覺出了盧夫人今日似乎有些不高興。
但這份不悅並不是針對自己,而是盧大人。
於是她也索性朝盧大人看過去,問道:“不知道大人找民婦,可有什麼事?”
盧大人似乎也知道,自己利用自家夫人把明玥請來有些不妥,但他也著實沒辦法。
如今見明玥主動問起,也隻能坦誠道:“我懷疑當初那夥人,因是奔著你而來的。”因不在堂上,盧大人也沒自稱本官。
口氣也不似堂上那樣威嚴,反而像是個慈祥長輩。
明玥早就這樣懷疑的,所以這段時間出入才如此小心的,因此聽到盧大人的話,雖然表現得很冷靜,可心裡其實已經緊張起來。“大人如何認定?”她這個時候難免是有些擔心,盧大人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比如,那日自己雖然叫旻川彆出來,但到底叫一兩個衙差看到了。
按理那位衙差也沒見過什麼黃家三少夫人,應該是沒什麼事情的。
她正想著,果然是怕什麼來什麼,就聽盧大人說道:“你家裡那個丫鬟,原是黃家那個當初死在大火裡的三少夫人吧?”
聽得這話,明玥曉得否認是沒什麼用了,索性就承認了,“她當日逃到我家中,因白日裡才見過,我見她可憐,便收留了她。”現在她就祈禱,盧大人沒有將旻川和黃家被雷劈的事情聯係到一起去。
雖然現在什麼線索也沒留下。
而且旻川自打那日到家中後,除了當初送金燕北之外,也沒有外出過。
隻是也害怕盧大人問,為何旻川要逃到她家,而非彆人家,為何又不送旻川回去?在那黃家她是個主人,在沈家卻是個丫鬟。
這天差地彆的身份,便是個正常人應該都會選擇回黃家才是。
果不其然,隻聽盧大人問道:“那你為何不送她回家?”
盧大人這話問出口,就被盧夫人瞪了一眼,“你好好說,這可不是你那堂上。”轉頭又朝明玥溫言細語道:“你便如實說了,他不敢拿了能如何?”
明玥倒是不擔心盧大人給自己定個私拐良家媳婦的罪。
聽到盧夫人溫柔的聲音,也冷靜了不少,但腦子也仍舊飛快地轉動著,“她那時候渾身的傷,我也嚇得不輕,忙著救她,我家裡總共就那麼幾個人,大人也是知道的,根本就騰不出來人手。更何況又是大晚上,等第二天聽到消息時候,黃家都說她燒死了,她那時候又還沒醒來,我一時也不知該怎麼辦,便想著等她醒來再做打算。”
說到這裡,她自己似乎也覺得這借口可行,因此也就越說越是順口,“不怕老爺去查,她逃到我家的時候,將近兩個月的孩子才落了,大夫還說她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身上那看不見的地方,新舊傷無數處,就這樣的光景,我就算抽得出人來,也不敢貿然去黃家通知人接她啊,天曉得她在黃家過的是什麼日子。”
這事兒倒是盧大人沒有查到的,聽到明玥這樣一說,想著這樣的事情她應該不會胡口亂說,畢竟一查就能查到的。
而且那旻川的來路,聽說是一戶普通商家的姑娘,因兄長做生意欠了黃家的銀錢,黃家見她美貌,那三少爺就娶了她做少夫人。
到了這邊,黃家也不與外人來往,她常在那深宅大院,也就是黃家著火那晚前,替黃英娥朝明玥道歉,去過沈家。
這樣說,這偌大的雍城,她也就認得明玥,要是真如同明玥所說,她在黃家所受非人待遇,趁著大火逃到沈家求救,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切好像也能說得通,但盧大人想著,都已經到了這一步,夫人也得罪了,索性就查到底,提出想見旻川一麵。
明玥自然不能拒絕,這個時候越是要沉著冷靜,“好,大人隻管打發人去喊她來便是。”
盧夫人這個時候已經十分不滿了,說了盧大人兩句,便要讓明玥回去。
但盧大人卻道:“夫人,我這也是為了她好,那夥歹人,分明就是奔著她來的,而且也許現在他們還沒走,就藏匿在城中某一處,伺機而動。”
盧夫人一聽這話,見自家夫君也犯不著騙自己,一時間有些猶豫地看朝明玥,“你真的什麼都沒發現麼?”
明玥不知道這盧大人到底查到了多少,他又是誰的人,當下什麼也不敢多說,隻搖著頭,堅決不承認自己知道,那夥人是奔著自己來的。
而盧夫人見明玥搖頭,又朝盧大人看去,“那你說他們奔著明玥來,那薑家被滅門怎麼說?”明玥與薑家,可從未有什麼來往。
隻聽盧大人回道:“我江湖上的朋友查到,薑家那是有仇人發了帖子,取他們滿門性命,然後被一個神秘人接了單。”
“那也有人要殺明玥?”這又是為何?盧夫人不解,明玥在城中來往之人極少,而且為人也和善大方,誰會同她結仇,到了要殺她滿門的地步?
盧大人也一臉犯難,“我若是知曉,哪裡還有這會兒的事。”可章邯之那孩子不可能判斷錯的,他在這方麵有著出色的天賦。那些人的目標就是明玥,隻是他們暫時沒有找到原因罷了。
也正是章邯之那裡沒了進展,他今日才將明玥喊來家裡問的。
隻是如今看來,這明玥像是也不知道的樣子。
盧大人見著那旻川一時半會來不了,便去處理了些公務,隻留了盧夫人陪著明玥說話。
大抵是過了大半個時辰,旻川也來了,還沒見著明玥就被領進了一間房,一個婦人將她身體上下檢查了個遍兒。
然後才放了她出來。
不想一出門,見著的卻是盧大人,頓時給她嚇得不輕。
盧家這邊傳話的人跟她說,夫人喊她來時,她就曉得肯定出了什麼問題,但沒想到盧大人親自出麵了,一時有些害怕起來。
這會兒那婦人正在盧大人耳邊不知低聲說著什麼,等聽完盧大人麵色複雜不已,有些憐憫地看了垂著頭的旻川一眼,“你身上的傷,是如何來的?”
旻川一聽他說話,似乎嚇得不輕,‘噗通’一下便跪倒在地上,“回大人的話,民婦夫君性子不好,一言不合便愛動手,民婦出生卑微,娘家無人敢幫忙做主,方有了這許多傷。”
如此說來,她將錯就錯,任由黃家那邊當她死了,寧願留在沈家做個侍女也不願意回去做黃家少夫人,也是情有可原了。
但盧大人還是有疑惑:“那你夫君如今也不在了,你大可回到黃家去才是。”上頭沒有老夫人,她也可以當家做主,還能分到一份不少的財產。
旻川歎了口氣,“在黃家和世人看來,我都已經死了,我如今若是回去,誰會承認我的身份?隻怕將我做那樣貌相似的騙子,去騙黃家的財產呢!到時候扭我送到官府,反而要連累夫人。更何況我在沈家雖說做個侍女,然我這如今無身無份,也去不得哪裡,就在內宅做些輕巧的活計罷了。這樣有吃有穿,又無人對我動個手指頭,我還有什麼可圖的?”
這話倒很是了,沈家又救了她的命,她的確是不該為了分黃家的財產出麵,反而惹沈家因此招官司。
盧大人覺得她是個知恩圖報的,也沒在問什麼,隻叫她起來,“既如此,一會兒你到前麵衙門重新辦個本地戶籍吧,先與我去見你夫人。”
其實旻川已經有了另外的戶籍,但因為這張臉的緣故,她還是不敢出去,整日在家裡幫明玥看賬本,就已經很忙了。
所以沒出去,那戶籍也沒用。
要真說出去,也就那麼一次,去送金燕北罷了。
但聽到盧大人親自允了開金口,給自己重新辦理戶籍,這自然再好不過,謝了恩,連忙起身與他去見明玥。
卻不曉得明玥久不見旻川來,心中著急不已,也猜到多半是被盧大人喊去單獨問話了,因此也隻求旻川和自己默契些,好歹是小時候一起長大的。
她的不安,盧夫人也看出來了,但什麼都沒多說,直至這會兒旻川跟著盧大人一前一後地來,她才笑道:“你可以放心了,你家這侍女好端端的呢!”
明玥不知道盧大人和旻川說了什麼,但看旻川的神色,顯然沒出什麼亂子,暗地裡鬆了一口氣。
旻川走到她跟前行了一禮,暗地裡與明玥交換了個眼神,叫她放心,便站到明玥身側。
話說盧大人這半個月以來,讓章邯之幫忙去查,除了懷疑那些人是奔著明玥而來之外,還有這旻川是黃家已故的三少夫人。
本來是打算以旻川為切入點,沒想到什麼都沒問道。
但是那章邯之十分確定,明玥應該原籍是西北人,和這旻川是舊識才是。
因為他查了明玥的身份,明玥是幾年前被沈老爹撿到的,而她那有時候的西北口音,絕對不是因為那些西北人遷移到此才有的。
最為重要的是,章邯之在自己姑母房中看到的一副畫,上麵聽說畫著的是那位先皇的獨女臨安長公主。
這明玥與那長公主,少說有五六分相似。
如果明玥相貌尋常,有些相似就罷了,他興許還沒往那方麵想,但是明玥漂亮得過份,不說她那天生骨子裡自帶的典雅高貴,便是那張臉,就讓人忍不住懷疑,她到底是出生什麼樣的世家。
尋常人家的姑娘這樣絕美,活不到這個年紀,即便是活到了,此刻也困在哪裡做那籠中鳥。
因此章邯之才大膽地將其往那臨安長公主方向懷疑。
這樣看似毫無根據,隻憑著那有些相似的相貌,看起來簡直是無稽之談。
可章邯之又查到明玥被沈老爹撿到的那一年,正是李家大小姐病重的那一年,也是那年後,就沒人在見過那李大小姐了,聽說她那病症怪異得很,見不得光,隻能深居養著,即便是去同臨安長公主請安,也是一年不過二三次罷了。
這也太詭異了,章邯之自認為從小閱覽群書,還不知道有這樣的病症,更何況這樣大事情,陛下也從未派過太醫去診治,這就很奇怪。
對於他這種人,隻要有一點線索,一點可能性,他都不會放過,也不管上麵讓不讓查。
他都要去尋一個真相出來。
也正是他有這一份心,所以哪怕他年紀小,盧大人也相信他的判斷。
隻是可惜,這些零碎的證據,壓根就不能證明什麼。
如今盧大人也無法了,隻能說些閒話,不再提此事。
但明玥告辭回去的時候,還是瞥見了那章邯之,她此刻還不曉得這位自己在街上瞥見了兩三次的溫潤少年郎,就是那個同樣喜歡女主蘇洛璃的上京少年名捕,隻是覺得他出現在這裡。
那麼自己在街上看到他,隻怕就不是偶然了。
這也就意味著,今日盧大人請自己來,不是臨時起意,他們手裡極有可能有些證據了。
但應該也不算多,不然今日也不會是這局麵。
心裡終究是不安,和旻川回去的路上,仔細想著年少時候去母親跟前,母親與自己說過的那些話,提過的那些事。
她中途去了另外一個世界,替那人成長,這裡卻隻有幾年而已。
可事實上對於明玥來說,這些與母親的回憶,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即便她記憶還清晰,可是回想起來,似乎也沒有什麼特彆有價值的。
反而是從那個女人和李夢梅口中聽說,皇外祖父給母親留的人,都被父親用自己為借口,要挾母親交得差不多了。
她不知道那些人是已經被殺了,還是又被李夢梅蒙蔽,被他所利用。
所以她這個時候有些想要劍走偏鋒,試圖去尋找這些人。因為這個時候,她清楚地知道,靠自己是沒有用的,她不會武功,即便是有什麼好的想法,也無人去執行。
而沈煜那裡,還要參加科舉,這個功名對他們一家來說,尤其重要,也許將來也能做護身符一枚。
但是明玥不知道,她想找的人,其實就有和她同處在一個城池的。
此刻在一處隱蔽的彆院中,一位披著袈裟,大腹便便的和尚不解地朝那正襟跪坐在案前調香的美貌少女看去,十分不解,“相思小姐,既然目標就在這城中,為何要如此大動乾戈,灑家親自去便可。”
李相思的眉眼和她娘仿佛一個模子裡刻印出來的,不笑的時候,也一樣動人,但因她還年少,所以有一種她母親沒有的俏皮可愛。
她放下手裡的器具,緩緩抬起頭來,嬌甜的聲音回著:“沙師傅,殺雞焉用宰牛刀,道理是一樣的,你還有更重要的任務呢!”有時候李相思是真的不得不去信命。
當年上官明月都那樣了,居然還活了下來。
不但如此,還有一個厲害的夫君,好不容易盼著她那夫君去了上京,這才開始策劃讓她死於一場意外。
可是沒想到,第一次馬車沒撞上她,第二次高樓墜物她也剛好走過。
李相思一開始覺得有些意思,正好無聊再玩一玩,但又試過幾次後,她沒了耐心,於是借著薑家的事情,她又想順便把上官明月除掉。
那是沒想到,那女人家中,竟然又忽然出現了這麼多高手。
一開始的確把她嚇得不輕,她還以為父親還沒找到的那些人,已經先找到上官明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