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玥在他懷中頷首,“我以後,不抱報任何希望了。”隻不過有一樣難,她終究是辛苦懷胎十月把自己生下來的,明玥眼下不知道該怎麼安置她才好。
還有公主府那邊發現她不見了,又會做什麼打算?
沈煜不知道明玥有沒有徹底放下,但她既然能這樣說,也算是個好的開始。不過聽到她還在抽啼的聲音,終究是不舍,溫柔地哄著:“好了好了,不哭了。”
那帶著藥香的溫暖懷抱,似帶著安神的效果一般,讓明玥逐漸冷靜了下來,應著沈煜,“嗯。那她怎麼辦?你還要送回去麼?”隻怕這樣是不行的,照著母親那性子,隻怕回到公主府,立即就會要讓人告知父親自己還活著的事情。
當然,也會自作主張替自己原諒了他們。
“送回去作甚?那公主府裡都是李家的人,她在不在裡麵,李家也不在乎,隻要上京不知道就好了。”這裡是地勢偏遠的西南,離上京那樣遙遠,即便是有些消息走漏出去,傳到上京已經不是原版了,他們又還要派人來核實,這前前後後折騰,隻怕也是一年半載,自己早把青丘州的事情處理好了。
這青丘州的事情處理好了,李家將不存在了,這長公主也送回了府上,上京來人見著她好好的,她說什麼又有什麼要緊的?
“那?”明玥不解,難道沈煜想將她留在這府上?坦白地說,雖是有那生育之恩,可是明玥卻不願意同她待在一起,更不願意讓她見到自己的孩子們。
她怕,自己的孩子有朝一日被母親洗腦了。
沈煜已經打算好了,“大嫂那邊不是有閒賦的院子麼?我叫阿酒過去,專門盯著她。”反正這長公主也沒武功,不怕她跑了去。
隻是他說完這話,有些擔心地看著明玥,“你會不會覺得我冷血無情?如果你不願意,留她在家中也行,隻是仍舊要阿酒盯著些。”畢竟那是明玥的親生母親。
而且這又快過年了,自己卻將上官無憂安排到那彆院去,他到底是擔心明玥心裡難過。
但明玥卻覺得這樣好極了,既然能保證母親的安危,自己也不用整日麵對著她,至於過年?還是算了吧?她從小到大,就沒同母親過一次年。
想來母親也不在乎這些,她要做個大度的女人,不會在過年的時候讓李夢梅帶自己陪她過年,而是讓他們留在李家,以此向大家證明她的善解人意,而非囂張跋扈。
既然如此,那就成全她吧。
不過口中雖是說放下了,明玥其實還是想不通,母親的善良,怎麼不能分一點給自己呢?她的善良似乎都全部給了李夢梅他們。
這讓明玥開始懷疑,母親是真的善良?還是不過是想維持她那大度又善解人意的形象?
可是即便大家認可了她這個形象,又有什麼用?李夢梅不愛她,她年輕的時候都不愛,難道會因為老了之後忽然被她的這種種犧牲自我的善良而感動麼?
不會的。
明玥靠在沈煜的懷中,不知不覺竟睡了過去,可因昨天晚上眼淚流得太多,翌日起來那眼睛有些腫腫的。
孟婆子不知道那上官無憂的事情,隻看到沈煜肩上換下來的那帶血的繃帶,便以為是沈煜這次出遠門受了傷,惹了她擔心難過哭。
又怕老爺子們見了擔心,便給明玥拿那手絹包了些雪花團子,給明玥冷敷。
但效果並不算明顯,最後上妝的時候做了些調整,才勉強給擋了下去,瞞了老爺子們。
阿酒是天不亮就來將人帶過去的,也沒驚動家裡的老爺子們。明
玥覺得昨日該問的該哭的,都結束了,那從今以後,也不要因母親而多掉一滴眼淚,著實不值得。
隻要她活著就是,等著青丘州鹽田的事情解決好了,再送她回那公主府便是。
反正這世間是沒有什麼上官明月了的,就當那年死了吧。
隻是上官明月雖沒有了,她曾經遭受的那些迫害卻是真實存在的,就算是她沒有囚禁李相思,李夢梅發現自己還活著,也不會饒了自己的。
所以已經注定是不死不休的狀態了,那些年的仇還是要報的。
不過當下,還是開開心心過好這個年。
宮蘭亭在軍營裡,雲綺今天下午就帶著孩子們過來了。
這邊孩子多,琮兒一點都不像是在家裡那樣總是鬨,哥哥姐姐們便是不去逗他玩,他就這樣坐在榻上看他們玩耍也覺得有趣。
如此也不鬨雲綺,讓雲綺一下輕鬆了許多,隻讓宋嬤嬤看著些,便和明玥在一旁裝紅包。
家裡下人是不多,但架不住孩子多,到時挨個管著長輩們要恭喜發財,總不能讓他們白開口。
所以明玥不但要裝他們夫妻倆的,還要連帶著沈老爹他們的份額都給裝好,明日大年三十,可沒那閒空兒,裝好了晚上就給送去。
今年家裡人多,過年又多了幾分熱鬨,和那些個官員又沒有什麼來往,這頭也沒生意,明玥也用不著那樣操心了。
至於瀾州那邊的商行和雜貨鋪裡,她早早就去信,讓他們自己看著,反正隻能比往昔多,不可比曆年少。
隻是今年不用走親戚拜年,那時間過得飛快,明玥隻覺得不過這樣的時間,這新年就結束了。
年三十那晚,她讓天幕山的觀海過去陪阿酒過年,順便給她母親送了些年禮,隻不過後來聽阿酒說,仍舊都給砸了去。
不但如此,她還整日勸阿酒善良。
好在阿酒就一心練劍,不管她說什麼都不聽,上官無憂見著便覺得無趣,隻老實待在院子裡。
安穩過了這個年,母親那裡也沒什麼過激的反應,明玥便鬆了口氣,以為她總算是接受了現實。
不想著正月十五才過,沈煜離開了青丘州去赴那李夢梅的約,她竟然開始絕食。
要見明玥,不然的話她就不吃不喝。
明玥沒法,隻能過去了。
這彆院是不能和家裡相提並論,但也是二進三出,還帶了個花園,這會兒雖已經過了年,但還有這滿園清香的梅花。
隻是可惜被折得沒了樣子,自不必多說,肯定是出自她母親的手筆。
阿酒見了她,有些擔心,“夫人,殿下已經一天沒用膳了。”曉得上官無憂的身份,阿酒到底是有些害怕她真餓死了。
“沒事,我去看看。”明玥有些歉意,示意她去休息,自己推門進去。
原本按照母親喜歡的裝潢的華貴的房間,此刻亂成了一團,便是那些簾子也被她拿剪刀給剪得稀碎。
上官無憂看到明玥終於來了,似乎像是同明玥示威一般,直接將桌上才重新端來的飯菜給砸了,然後一臉傲然地抬著下巴看明玥。
明玥看著這滿地的狼藉,忽然想她能一直砸,沒有絕食的時候吃完了還要弄得一片狼藉,還不是因為阿酒一直給收拾,可阿酒那雙手是用來練劍的,為何要做這些雜物?
若是不給母親收拾了,也不再給母親送飯來,那她會如何?她沒有真正感受過饑餓,不曉得什麼是食不果腹的感覺,也不知什麼是衣不蔽體的寒冷。
她不曉得人間疾苦!
如今看著她那一副得意的表情,“你砸吧,既然不願意吃,那我就讓人不要再送了,衣裳你喜歡剪,那晚上就冷著。”養尊處優慣了,沒有人再給她收拾這房間,也沒有美味佳肴送上來,明玥想知道她還會不會這樣隨意糟蹋。
上官無憂不認為明玥真能這樣做,會虐待自己。但是她還是怒罵道:“孽障,我是你的母親,你敢如此待我,不怕死後下地獄麼?”
生前已經在這地獄裡走過一遍了,還會怕死後下地獄麼?明玥冷冷一笑,“無所謂。”然後轉身離開。
反正她現在是看出來了,母親喊自己來,不過是想要談條件,威脅自己罷了。
她是一點都不可能妥協的。
身後是母親的怒罵聲,但母親終究是個養尊處優的貴人,連罵人的詞彙也那樣短缺,翻來覆去隻是詛咒著明玥不孝,要下地獄等等。
明玥也沒理會,從房中出來,見著阿酒並沒有走遠,便道:“這些日子,還要繼續麻煩你,隻是她喜歡砸,就不必再給她換新的了。還有她既然執意要絕食,就讓她好好餓幾頓。”至於屋子裡那些鋒利的剪刀,明玥也沒打算搜。
母親不會那麼容易就想自儘的,她是個怕疼的人,從小就被人捧在手心裡,怎麼可能會拿剪刀瞄準自己呢?
“她什麼時候不鬨了,再給她送飯菜進去,也不用再如此講究,尋常人家的飯菜就好。”反正送什麼山珍海味,在母親的眼裡也和那粗茶淡飯是一樣的。
在母親那裡,她注定不是個孝順女兒,也不似李相思那樣討她喜歡,那就不勉強。
阿酒一一應了,倒沒覺得明玥虧待了上官無憂。
就這些日子上官無憂會毀掉的物件,隻怕抵得上他們天幕山兩個月的花銷了。
天幕山那麼多人,還要置辦練武的器具。
這還不算她的吃喝,那茶是上等的好茶,沒有年份的也不要,泡茶的水也要講究,尋常的井水是不行的。所以阿酒這些日子,也沒少叫她折騰,梅花上采雪,竹葉上取露。
吃的就更不用說了,一盤鴨舌尖就不知道要殺多少鴨子才能湊出來,她又隻是嘗上一兩口,餘下的就直接倒在地上,弄得滿地難以擦掉的油汙就罷了,偏還糟蹋糧食。
她是吃不完的,留給路邊的乞丐都不願意。
不說那大災之時,便是當下,那吃不飽飯的老百姓比比皆是,所以阿酒已經開始厭惡起上官無憂了。
哪怕知曉她身份尊貴,又是夫人的母親。
又說那李夢梅啟程到絳州之前,就已經收到了有人夜闖公主府之事。更要命的是上官無憂還失蹤了,這讓李夢梅心驚了一回。
但比起他,李夢山更擔心,都沒同李夢梅商議,就連忙找了個體型和上官無憂差不多女人易容,成為上官無憂待在那公主府裡。
也將消息快速壓了下去。
李夢梅雖是好奇何人所為,但關於上官無憂生死的問題,李夢山比他更擔憂,他也就沒把重心放在這上麵,更何況那沈煜已經同意見麵了。
因此這過完年,又分彆陪了珍娘母子和阿媛幾天,就啟程到絳州。
阿古一直覺得二爺太過於看重這沈煜了,自己完全可以去見那沈煜,二爺不必如此冒險,可是李夢梅覺得,人就要膽子大些,不然的話一輩子都畏畏縮縮的,能有什麼大出息?
更何況他也想看一看這沈煜到底如何?若真有雄才大略將相之才,等紅豆回來了,自己將來也可以把紅豆許給他。
是絕對不會讓他白白幫自己的。
其實直到了現在,李夢梅還是認定李相思和自己鬨脾氣躲起來了,這大概是這偽裝二十多年都十分順利,從來沒有遇到一點挫折,也沒露出一點破綻,讓他有了如今的自信。加上珍娘母子都安好,就一點沒有懷疑李相思真遇到不測。
所以還能考慮到將來把李相思許給沈煜的事情。
而且在他看來,這是他給沈煜的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