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1 / 2)

他抬起頭的時候,正好迎上明玥望來的目光。

看著明玥這張臉,他忽然反應過來,為何這沈夫人一直要抱病在家中,不與這城中一乾貴夫人來往了。

因為這張臉,不但是像極了長公主,還有這二叔李夢梅的影子,甚至是比那李相思還要像。

所以就算是這青丘州沒有多少人見過長公主,但李家的人卻不少,他們總歸是見過二叔的吧?

很容易就會憑著這張臉猜測出她的身份來。

隻是一時間李置又覺得有些諷刺,明明很容易就可以窺探到的真相,卻因為大家自以為是,堅定地認為沈煜的夫人就是個上不得台麵的鄉間婦人,於是並沒與過多地關注。

哪怕他這夫人也尋到了所謂的親爹,一個江湖前輩。

但仍舊沒有引起大家的重視。

他想,但凡誰多幾分好奇心,去探上一探,如今這青丘州隻怕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想到這裡,他也是忍不住自嘲地笑起來,“倘若沒有那樣自以為是,興許早就知道了夫人的身份。”又或者,自己該叫他一聲堂妹?

“現在知道也不算太晚。”明玥沒有想到李置作為階下囚心態這樣好,可見小時候被李家那些嫡子們的打壓,倒是叫他從小就有了足夠的抗壓能力。果然小時候那些個苦頭都不白受,總是有用到的時候。

不過即便是這樣,明玥也不讚同那些個毒雞湯,什麼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的鬼話。

那隻適用於在苦難中掙紮的人給自己畫的一個大餅罷了。

不然那些個吃苦的人,有幾個能成人上人?所以不吃苦最好。

“是不晚,隻是不知道沈大人打算如何處置我?”李置沒有那樣著急,主要還是因為知道沈煜留著自己,這麼多天都沒動手,那麼就意味著自己暫時是安全的。

隻要現在安全,那總會有辦法逃出生天的。

但是明玥沒有回他的話,反而提起那曹樂蘭,立即就將他的心態給打亂,使得他一下就著急起來。

“今日我來,其實還是因那曹家小姐。”明玥才提起這曹家小姐,李置明顯就慌了起來,神色也是立即變了。

口氣更是緊張,“你們把她怎麼了?”

然而明玥看著他這副樣子,倒覺得那曹樂蘭的付出是值得的。因此也麼打算隱瞞他:“自打你失蹤後,她便一直尋你,而且為了躲避曹大人的爪牙,這些日子都偽裝成乞丐,與那些乞丐躲在灶神廟裡。”

明玥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李置的表情。

這個時候的李置已經不存在任何理智了,連帶著那呼吸也急促起來,滿懷期待地看著明玥,試圖從她身上尋找一絲絲善良的蹤跡,“我從來沒有害過你,那些事情從來都與她沒有一點關係,你們要殺便殺我,莫要傷害她一分。”

明玥看著他,卻是一字一頓地說道:“她,也是這樣說的。”曹樂蘭願意拿她的命來換李置活著。

這算是雙向的奔赴吧。

隻是可惜李置的生死卻不是自己能掌控的。

而她說完這話,李置便沉默了,好一陣子又忽然笑起來,“她可真傻,但凡學到她爹的一兩分毒辣,也不至於此。”

他提起曹大人,一時也是讓明玥想起了僵,便朝李置問,“你知道曹大人曾經還有一個兒子麼?”

李置不知道明玥怎麼忽然提起這陳年舊事來,頗為詫異,“你如何知曉?”不過隨即又想到了什麼,“她連這個也同你們說了?”

然後就歎著氣道:“聽說當年曹大人也是一腔抱負滿腹熱血到這青丘州,原是要做一番事業的,卻因丟了這個兒子,與曹夫人反目成仇。”

這追溯起來,少不得是要提起一段前塵舊夢來。

隻說那曹夫人與曹大人原本是門當戶對青梅竹馬,兩家結成這兩姓之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事實上他們也成婚了,隻是訂婚前,那曹大人進京趕考之時,曹夫人救了一個受傷逃竄的匪頭。

據說當時曹夫人也是心存善良,並不知曉此人身份,隻悉心照顧,不想這匪頭卻是喜歡上了曹夫人。

在曹大人和曹夫人成親之日帶著大隊人馬來搶親。

自然,全軍覆沒!他如此自投羅網跑到這城中,也死在了官兵的圍殺之下,但臨死前卻沒怨恨曹夫人一句,反而叮囑讓曹夫人好好活著。

這本來沒有什麼,可是沒想到成婚沒多久,曹夫人便有孕了。

夫妻都是相安無事,問題就出在了曹夫人早產。

這讓生性多疑的曹大人立即就想起了那匪頭臨死前的那句話。

他覺得,那匪頭不是應該詛咒曹夫人早點死了去給他陪葬麼?卻叫曹夫人好好活著,便堅定地認為這其中有是貓膩,便將目光放在了兩個孩子身上。

認定了是那匪頭的孽種,因此對曹夫人便是百般辱罵折磨。

幾個月後,孩子逐漸長開了,大家都覺得像極了曹大人,連曹大人也這樣覺得,方意識到自己錯了。

但是曹夫人卻已經不願意原諒他。

他這個時候又剛好被派往青丘州上任,無奈隻能先行離去,隻讓曹夫人帶著這兄妹倆隨後跟來。

誰知道,這都到青丘州了,好好的一個嬰兒就忽然間失蹤了。

怎麼也找不到。

“曹大人一直都認為,是曹夫人為了報複他,所以將那兒子給丟了山裡去,所以被狼吃了。”因為當時車隊裡也沒有旁人,那些伺候的人曹大人都打殺了個遍兒,誰也說不知道,如此一來也隻有曹夫人有這個機會了。

畢竟那麼一個還在繈褓裡的小孩子,總不能自己走了吧?

李置說到這裡,想起初見曹樂蘭時的情景,她都已經及笄了,曹大人還將她當做那幾歲的娃兒來看待,抱在膝蓋上處理著公務。

哪怕那個時候曹夫人已經死了,但曹大人還是覺得沒有安全感,還會有人把這個女兒給偷走。

他也是那個時候才留意到曹樂蘭,從一開始的可憐她到後來的愛上她。

明玥和龐虎聽到這些話,心中卻早已了然。

這倒是個天大的誤會,那曹夫人怎麼可能把自己的親兒子給丟了去?隻不過是途中遇到禿鷲,趁著大家沒留神,將那孩子連帶著繈褓抓了去。

那禿鷲動作快,抓著一個幾個月大的孩子不費什麼力,轉眼就飛了個無影無蹤。

更何況孩子丟了他們也不是馬上發現的,等意識到孩子不見的時候,就算真有人有那先見之明去天上尋找,也是難尋蹤跡了。

李置有些疑惑,明玥問了又不說話,甚是好奇,“夫人可是有什麼線索?”

明玥倒是沒有瞞著他,“曹大人這個兒子,早年是被一隻禿鷲抓了去,扔在山中讓曜族人給撿走了。”

“這……”到底是有些匪夷所思,李置不敢相信,急忙問:“那他人呢?”

“死了。”明玥歎著氣說道,“起先也不知他的身份,隻猜到他不是曜族人,死後才聽人說他當年被撿到的時候,掛在樹梢上,身上留有那禿鷲爪的傷痕。今日得見曹小姐,我們一眼就認了出來,這世間除了那同胞的雙生子,再也沒有這樣相似的一張臉了。”

李置瞠目結舌地看著明玥,以為是個好消息,沒想到所得竟然是個噩耗。又覺得有些諷刺,“曹大人若是知曉這結果,隻怕要活生生被刺激瘋了吧。他這後半輩子,都處於一種報複狀態中。”

不管是對曹夫人,還是那種對於曹樂蘭的病態保護,以及瘋狂壓榨那鹽田裡的工人。

忽然,他朝明玥問:“樂蘭知道麼?”

明玥搖著頭,“人若是在,告知她自然是無妨。”隻是已經不在了,枉然傷神罷了。

李置聽後,沒再言語,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去告訴她爹,我雖不知道現在沈大人到了哪一步,可曹大人是關鍵,若是他自己先倒下了,這青丘州的鹽幫也就徹底瓦解了。”

不過李置還是很好奇,李家那邊到底是被何人除掉的?他知道沈煜不是尋常人,但也不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裡掌握李家這麼多消息吧。

“是你麼?”他試探性地問著明玥。

“說來慚愧,我對李家一無所知。”明玥當年一直被養在那捧月殿中,看似尊貴無比,實則和被囚禁又有什麼兩樣呢?

李置想了想,倒是沒有懷疑,隻是看著明玥乞求道:“她不是個壞人,求你們以後饒了她。”

其實李置這個時候是悲觀的,曹樂蘭固然是沒有做過什麼壞事,可自己和她爹呢?朝廷的律例是不會放過她的。

一時也是讓李置悲從中來,卻又無可奈何。

明玥和龐虎從中出來沒多久,阿酒就回來了,顯然從灼雲他們那裡聽了許多趣事,高興得很。

和明玥這裡興奮地說了幾句話,便催促她回去,“主子回來呢!夫人快些回去吧。”

沈煜竟回來了。

明玥自是沒再多留。

到了家中時,遠遠地便聽著孩子們噪雜的聲音,無不是在問沈煜問題,也不知道是誰眼睛尖看到明玥,便招呼一聲,孩子們頓時就一哄而散了。

身後的龐虎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沒了身影,明玥朝沈煜看去,露出笑容快步跑來過來,朝他長開的雙臂中撲去。

沒有什麼想沒想我的話?隻有那滿懷激動的心情,“還活著真好。”被困在河邊那雪裡的時候,明玥想過會不會生命就此結束。

她帶著孩子們就這也沒了,沈煜的人生是不是就會恢複到原來劇情的軌道上去?

人嘛,那樣的環境裡,怎麼可能會不胡思亂想呢?

“是啊,真好。”沈煜將下巴抵在她的發間,貪婪地吸著屬於明玥一個人的特有香氣,“曉得你們回城,我便立馬趕回來了。你瘦了很多。”那腰,給了沈煜一種一掌就能握完的感覺。

“沒有。”明玥覺得自己現在剛好,沈煜第一次跟著商隊遠行帶回來的布裁剪的衣裳,現在穿著也正好呢!

夫妻倆緊緊抱了一會兒,似乎才想起這裡是花廳,方鬆開來,隻是那手卻也不願意分開,牽著在桌前桌下。

說了些閒雜事情,明玥才提起那僵的身份。

沈煜也知曉曹大人有著怎麼一個兒子,隻是沒想到那兒子卻是這般結局,又聽明玥說如今屍體還在布雲河邊的冰裡凍著,等著山上的雪融化後,就要跟著曜族人帶回山上冰葬。

明玥又將那李置的話傳達,隻是有些為難,“若真能這樣就叫曹大人遞上罪書,是再好不過,少了許多血光之災。但咱們空口白牙,說來曹大人也不信的,更不好把僵的屍體運來叫他瞧個真相。”

反正左右為難。

但是沒想到沈煜直接讓人將曹大人綁了,往那布雲河邊送去。

不過明玥是幾日之後,聽到曹大人失蹤的消息才後知後覺,一時又忍不住好笑,果然這‘擒賊先擒王’,已經成了他們家的特有行事風格。

曹樂蘭想是也聽說了此事,求著來見明玥。“他是不是已經死了?”其實這個時候曹樂蘭已經認定她爹已經死了的事,竟然沒有一點難過,反而有種難以言喻的輕鬆感解脫感。

卻沒想到明玥搖著頭,“沒。”許多事情還沒交代了,曹大人怎麼可能死?

這話讓曹樂蘭難免是有些遺憾,怔怔站了片刻,苦笑著說了一句,那聲音似有氣無力的,“好人不長命,禍害果然遺千年啊!”她娘那樣溫柔善良,卻死得那樣早那樣淒慘,到了如今,她都不知曉她娘的墓在何處?她爹如此殘忍狠毒,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還活著。

蒼天不公允啊,她隻覺得悲從心起,一時竟是滿是失望。隻是不曉得是對這世間或是對什麼,隻覺得眼前所見來越來越模糊。

然這一刻她卻沒有什麼可怕的了,那些個以往的所有執著這會兒似都化為了虛無一般。

明玥看著好端端的一個人忽然倒在地上,嚇得連忙起身。

龐虎當即上前查看,“沒事,想是擔驚受怕沒休息好。”

所以精神受不住,昏了過去。

但即便如此,明玥還是找了個可靠的大夫來給她診斷。

沒想到竟是有孕在身了。

便讓那餘娘子照顧在身側。

曹樂蘭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入夜了,她住的這房間,窗外有幾株白樺樹,這天氣暖和起來後,那葉子瘋長一般,不過幾日就能將這窗前的光陰都給遮掩了去。

所以窗外的明月已被隔絕,她這屋子是沒有一絲多餘的亮光,黑得可怕。

她先是害怕,後又在這黑暗中釋然,心想大概已經死了吧。這應該就是地獄裡的暗無天日了。

然而這個時候外麵卻傳來了腳步聲,隨後是餘娘子和她兒子烏韭說話的聲音,“兒你早些睡下吧,莫要再掌燈看書,功課落下的明日做完事情在看,免得傷了眼睛,反而不好。來把燈籠拿著。”

“我曉得,娘您也早些歇著,我去睡了。”

然後就隻有一個腳步聲漸行漸遠的聲音。

曹樂蘭不免有些失望,她竟然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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