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娘子原本想,明玥將這釀酒廠的一些事情交給烏韭貫眾他們,怕是以後要留在這青丘州了,沒想到居然還要一起回瀾州的。
一時也是欣喜不已,隻一麵連忙將爐子上煮沸的熱水壺拿下,一麵有些擔心地問道:“那這邊呢?”
“這邊我最近也在尋本地人,若有那可靠的,就培養起來,往後這邊的事情也好交給他們。”隻是這人不好找,識字的人很少,真讀書了的,又是各家全力供出來的,指望著參加科舉光耀門楣,是斷然不會放來行商的。
所以最近明玥再想,要不把厝木勸下山來,她其實還是看好這些曜族人的,他們雖是老實本份,但最重這情義而已。
而行商,也要最看重這一樣。
餘娘子聞言,隻說如此再好不過,將那大碗茶一一放到托盤裡,便抬了出去。
明玥見此,不禁忍不住笑道:“不是我說你,下麵那麼多小丫頭你不喊,非要樣樣自己做,真是閒的。”
“我有那叫她們的功夫,早就已經送過去了。”所以餘娘子才不滿,這些小丫頭們不勤快,沒有眼力勁,喊一聲就動一下,心累。
一開始是自己心疼她們年少,方很少喊,不想這長時間下來,倒是叫她們養了這樣一個不好的習慣。
好像,不分派她們事,她們就不動手了。
還有那口風也不緊實,餘娘子隻想,得個空都都喊到一處來,好好敲打一回,這樣慣下去,怕是不行的。
那書房裡人多,她跑了四五次才送完,然後氣喘籲籲地和明玥商議,找個時間管這些丫頭。
明玥垂著頭看書,“你自己拿主意就是,左右這內院是你在管,外院八角,我是沒有閒心再操心家裡的事情,最多管我這幾個皮猴子。”
餘娘子聞言,心裡便盤算起這事兒。
孩子們問題多,沈煜一一解答完,已是夜深了,幾個老爺子本還有事情要和他說,幾次打發人來瞧,孩子們還沒散。
便曉得今晚是指望不上了。
所以將孩子們打發走,明玥終於湊到了沈煜身邊,“如今你總算是歸我了。”
沈煜抬手攬起她的肩膀,“今日顧著聽你說家中之事,我原本還有不少事情要同你說一聲的。”
他口氣略有些嚴肅,一下讓明玥警惕起來,當即頓住了腳步,有些擔心地抬頭問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就是北州糧草之事。”朝廷運送的糧草在半道發現出了問題,糧食裡摻雜了過半的砂子,如今已經立了案,刑部親自查。
如此一來,要等朝廷的糧草再送到,隻怕是要兩個月了。這前提還要保證,送到北州軍營裡的糧草,不再是上次那樣摻雜著大半砂石的。
所以原本沈煜是打算將李家的一部分糧草送去北州的,哪裡曉得朝中派了二皇子來接手,那糧草他自然就一份也拿不到了。
無法調動那些糧草,隻能回青丘州想辦法。
兩人一邊往正院走,一邊細說此事。
明玥卻是越聽越是憤怒:“上官錦南難道不知道,北州將士的糧草沒跟上?”
“兵部沒有他的人,幾乎是四皇子的,如今他們兩正好是對立的競爭對手。”沈煜隻道了這樣一句。
明玥哪裡還不明白,邊關的將士有沒有糧草,壓根不是上官錦南擔心的問題,他此刻隻怕還巴不得邊關糧草短缺,到時候兵部的人受到責罰,牽連到四皇子呢!
“這些瘋子,如此拿將士的性命不做一回事麼?”宮蘭亭他們這是在拿命替他們上官家守天下,可他們卻拿大家的性命來做籌碼。一時也是氣極了,難免是有些口不擇言,“他這麼多兒子,就沒有一個好東西麼?”
口中的他,自然是自己那個堂舅舅。
沈煜似乎也理解她此刻的心情,畢竟那邊關是多少條性命啊!
一麵溫柔安撫著,“消消氣,我這次給你帶了禮物來。”
但是明玥對於沈煜的禮物其實是沒有什麼期待可言了,因為自己能想得到的或是想不到的,都包含在禮物裡了。
頭一次很感動,後來多了就習以為常。
果然,她是被沈煜慣壞了。但是抬眸看到沈煜眼裡的期待,還是表現出一副十分好奇的樣子,“這次是什麼?”
沈煜卻是一時忍不住失笑:“你裝得好敷衍。不過我保證,這一次的禮物,你肯定會大吃一驚。”
明玥見沒瞞過他,索性懶得繼續假裝,隻撇了撇嘴,“你每次都這樣說。”
沈煜挽著她肩膀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滑到她細腰的,沒提醒明玥忽然就腳下輕點,一下騰起。
等明玥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腳下已經踩空了,出於條件反射,她雙手快速地掛在了沈煜的脖子上,一邊嗔怪,“怎不提醒我一下。”一麵又迫不及待朝著這腳下片片屋頂看去。
黃色的燈光從屋簷下透上來,遠望過去,好似一座座房屋都像是鑲了一層淡淡的金光,在這夜色裡顯得格外的華貴又神秘。
她看得目不接暇,沈煜似乎也察覺到了,特意找一處至高點停下,一麵將她都圈在懷裡,“冷不冷?”似乎將那些冷風都隔絕在外。
明玥搖著頭,心想什麼時候沈煜也浪漫起來,曉得帶自己上房看月亮。
不過可惜今天沒有月亮。
但這樣看夜色是頭一次,她覺得新鮮又神秘,哪裡顧得上冷不冷的?一雙美眸裡難得出現的天真輕鬆。
隻是沈煜還是擔心她著涼,過了沒多會兒便將她帶了下去,明玥這時才發現竟然是家中一處偏僻的小院子。
“這裡?”她疑惑地看朝沈煜。
沈煜一臉神秘,“隨我來。”牽著她的手,隻朝那亮著燈火的小屋進去。
幾乎是們倆到這院中的時候,那小屋裡就發出了桌椅推動的聲音。
隨後房門打開,隻見雙鏡手裡拿著一把葉子牌,“主子。”他說話的時候側開身,隻見他身後的桌上還有些葉子牌,浮生和滄海手裡也還有。
所以他們這是?
明玥跨進房中,目光也越過了桌子,一眼便看到了裡麵那小賬架床上和衣躺著的中年男子。
雙鏡已經跟進來了,“還沒醒過來呢!要不上去給弄醒?”魯老爺子這藥也太好用了。
而明玥這個時候也反應過來了,方才上房看夜景並非是他所說的禮物,而是眼前這床上的中年男人。
的確讓人大吃一驚。
雖然隻有幾分眼熟,但明玥已經猜到了他的身份,但不過又有些疑惑,“不是說,他已經死了麼?”聽說服毒自儘的,到底是臨安長公主的駙馬,沒有那李夢山倒黴,死了還要被懸掛在城門上。
所以聽說李夢梅服毒自儘後,就將他安葬在了臨安長公主墓中。
明玥母親的墓是早就修建好的,隻是裡麵所埋葬的,卻不過是個替身罷了。
“老爺子給的假死藥。”沈煜答著。
他雖一直在雙月州,但卻從未親自出麵過,身邊的這些人也都是生麵孔,那李夢梅又顧著和李夢山鬥,還要防備著朝廷,自然是無暇去多管旁的。
本來那一日李夢梅也走到了窮途末路,該死了的。但是沈煜想了想,要不叫明玥見他一麵?然後便讓人送去了假死藥。
李夢梅大概也知道難逃一劫,所以也不管那藥似乎有用,便真的一口吞下了。
然後沈煜也就順理成章帶著他的‘屍體’回青丘州了。
“去弄醒來吧。”他與明玥說了大概,便叫滄海上去把李夢梅弄醒。
李夢梅隻覺得自己好像睡了很長很長的一覺,睜開眼睛便看到了沈煜,一時間竟然覺得自己仿若做夢一般,不大確信自己似乎活著,隻連忙捏了自己的手腳,果然是真實的疼痛。
一時間看朝沈煜,滿是感激之心,“這一次,欠了沈小友的大恩!”欣喜若狂中從床榻上起來,哈哈地大笑著,“天不亡我李夢梅啊!”
隻是他這話說完,人也隨即愣住了。
因為他終於看到了站在沈煜身旁的明玥。
終究是自己的親女兒,怎麼可能認不出來呢?尤其是那張像極了上官無憂的臉,甚至還有些自己的影子……
隻是她怎麼會在這裡?不是死了很多年麼?於是這一時間,李夢梅又覺得,自己沒活過來,而是徹底死了?所以眼前所見到的,不過是鬼罷了?
可是,方才他掐自己的手腳,那痛楚又是如此的真切。